公园始建于年,年正式建成开放,因红梅阁而定名“红梅公园”。从过去收门票时精致小巧的园林,到经过改造,年开始可以免费游园,成为属于常州人的大众乐园和城市绿肺。
关于红梅公园,每个常州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记忆。
翻阅一年多零星的“散步日记”,我总结了红梅公园四季中的一些美好瞬间。
在宏大命题层出不穷的当下,也许个体经验的分享更能触及内心的柔软。正是这些平凡的日子,在潜移默化之中,构筑着我们对这座城市具象的爱与信心。
春
春花烂漫
春天,至少要去看一次花开。
虽然如今在大草坪四周也种植了樱花,但我还是习惯到青峦山顶的半山亭去。
半山亭是为纪念北宋著名诗人唐宋八大家之一王安石在年任常州知州而建,原本位于武进县衙前的惠民桥西北堍,因他别号半山,所以取名半山亭。它坐落在映梅湖畔,“青峦倒影”为红梅八景之一。
这里的多株樱花树,每到阳春三月便会盛放成一片如霞似雾的花海。从半山亭向外望去,游人如织,樱舞翩翩,一个戴红帽穿红衣的小朋友,像一颗大草莓一样“哈哈哈”地拉着妈妈奔向樱花树。汉服爱好者转着裙摆,时髦的阿姨们精气神十足,随着一阵阵樱花雨摆出整齐的姿势。
公园的颜色变得越发缤纷起来——大草坪泛出奇妙的新绿,红叶李的粉色花瓣落得极美,大红的茶梅尽态极妍,红花檵木的花像极了小时候玩的塑料绳毽子,还有素净的梅花,婀娜的海棠……值得一提的是,每到四月初,从“林园钟声”往金鱼展区去的路上,各色杜鹃就会全部盛开,种类颇多,好一派花团锦簇的模样!
一汪春水伴钟声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当你来到春日的红梅桥边,一定会被眼前的绿色所惊艳。沿岸的高大树木将嫩绿的叶子低垂下来,饱蘸春水,手如柔夷,柔夷如手,划过天空和水面。乌鸫和珠颈斑鸠是这座城市最为常见的鸟儿,此时也应景地在树冠上放声高歌。
循着这片绿色走向公园北门,一边是百年名校江苏省常州高级中学,一边是参天的绿树,再往前便是东南第一佛塔天宁宝塔。
天宁宝塔于年4月奠基,历经4年多的建设,于年建成开放。建筑面积约平方米,塔身采用钢架结构,高.79米,共十三层。
虽然宝塔不在园内,但公园处处都以此为借景,而位于北门的“林园钟声”正是由此得名。
犹记得以前北门处通往公园的木桥栈道虽然古朴,却随着岁月越发破旧,踩起来吱吱呀呀。毕竟脚下是不知深浅的河水,跨过木桥时总有点战战兢兢。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缮,换成了木纹钢化栏杆,自然之美和科技之美相得益彰,历久弥新。躺在长椅上,古树森森,晨钟暮鼓,从眼到心都清凉下来。
最早的美学启蒙
红梅公园是最适合小孩子撒欢的地方。彼时的我并不懂“美”的含义,但也会有样学样地随父母驻足欣赏,当然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小径上回廊里跑跑跳跳。
最爱的,是和爸爸一起租一艘手划船,用小小的双手抓住船桨,想象自己是“孤舟蓑笠翁”,和旁边的那艘船展开激烈的比赛,有时能顺利赢过,得到岸上加油队(自家亲友)的一阵欢呼,有时则会得到意外的体验。
比如转过头催爸爸再加把劲,结果撞上桥墩,大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静下来,就这么漂着,在拱桥下看桥底反射的水光。爸爸问:“这该怎么形容呢?”波光粼粼,五光十色……用尽了小脑瓜里的成语,依旧觉得描述得不够好,数年后读到《岳阳楼记》,才懂得这叫“浮光跃金”。
夏
百鸟争鸣
夏天,是万物努力吃和繁衍的季节啊。
先是小动物们。
鸟儿的叫声变得更加复杂。麻雀自不必说,一团叽叽喳喳的小肥啾在大草坪上揪蚯蚓,把猫逗得到处跑。
白头鹎[bēi]也叫白头翁,头顶的一撮白毛是最醒目的标志。从嘉贤坊往国际友谊林,两边长着整齐的池杉,望向高处,总能循着熟悉的声音找到白头鹎,有时也能找到画了一圈“眼影”的绣眼鸟。
鹊鸲[qú],别名四喜,黑得发亮,从翅膀根部的白羽可以轻易认出。叫声较白头鹎更为婉转好听,能发出雄性鹦鹉一样的弹舌音,同时白色的尾羽也会一翘一翘。现在正值繁殖期,叫得更是卖力。
翠薇秋霞后山,听数十只乌鸫[dōng]在遮天蔽日的合抱之木间高歌,高亢婉转,实在是无法描述的美妙经历。
虽然红梅公园本身也有一个“鸟语林”,能见到孔雀、白鹳等飞禽,但是这种“循声找鸟”的方式更加让我满心期待。
白鹭和夜鹭也是公园的常住居民。
湖心小岛上的夹竹桃在六月盛开,不妨在水上剧场或者月到风来亭坐下,定睛细瞧,你会发现在密密麻麻开满白花的小岛上,有许多夜鹭和白鹭自在栖息。
比起仙气飘飘、身材修长的白鹭,夜鹭显得更加“老大哥”,头顶和身子是偏绿的黑色,腹部白色,红眼睛,常常缩着脖子显得粗粗胖胖,只有两条长带状的白色饰羽比较有仙气。
它们有的在湖面上整理羽毛,有的在树顶远眺寻找猎物,一旦确定了,就张开宽大的翅膀(它可是中型水禽),猛冲过去,回来时忍不住骄傲地站到水面漂浮着的小黄鸭头顶,给街坊邻里看看自己的战利品。
靠近天宁宝塔的那侧茂密树木也成了夜鹭的栖息地。
正午时分,树枝低垂到水面,夜鹭几乎像是站在了水上,风吹过若隐若现,它们各自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精打采地躲在树荫里休息,每一个动作都慢得惊人。
万物生长
此时,如果低下头来,你会发现桥墩下的小小“湿地”上,三四只大乌龟排排坐着,今年新生的几只小乌龟很不安分,一会儿爬到岸上,一会儿又到水里凉快凉快。大乌龟很淡然地昂着头,仰望着天宁宝塔,享受着阳光。
靠近红梅阁的放生池里,青蛙趴在睡莲油亮亮的叶子上,和悠闲的大乌龟一起晒着太阳,青蛙的数量和个头差距都很惊人。一只白头鹎飞近,攀到近乎垂直的墙面上,鸣叫了几声,安静下来听青蛙叫了几下,就又飞走了。它们在交流什么呢?
再是植物,一批接一批,开得热闹。
先是金丝桃沿着堤岸盛开,花蕊仿佛一根根金丝,点缀在满目苍翠之中。
吴风遗韵和水上剧场的紫藤花垂下紫色的幻梦,落尽之后,由石榴花火焰般点亮湖面,红白双色的夹竹桃随风舞蹈,接着,一树树紫薇烂漫盛开,细碎的花瓣组成了一团团亮色,曲池风荷处的荷花送来一阵阵清香。
还有洁白芬芳的女贞、素净娟秀的溲疏、粉红娇嫩的缫[sāo]丝花(也叫刺梨)……
月季花是我市的市花,月季园里,藤本月季、树状月季、地被月季等七大类一万多株月季色彩缤纷,高低不一,堪称花海。穿行在月季长廊间,总能遇到几个在拍婚纱照的新婚夫妇。
晋陵多傲骨
嘉贤坊是为纪念常州古城奠基人季札所建,正反面各有一幅楹联,正面所书“春秋争弑不顾骨肉,孰如季子始终让国”诠释了季札的优良品质,常州人骨子里的淡泊与笃定,兴许正来源于此。
我最爱从红梅阁走往嘉贤坊,绿树掩映,曲径通幽,我向一段永远鲜活的历史徐徐走去。
离开嘉贤坊,不远处就是塔影山房和知音坊,为的是纪念晋国大夫俞伯牙与樵夫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月季园旁是吴风遗韵,像一个圆形的罗盘,在不同方位展示了常州与科举和坊名有关的种种信息,每当紫藤盛开,显得格外庄严。
袈裟塔是一个较为隐蔽的景点,与繁华的月季园遥遥相对。
也许猛地一看,这连“塔”都很难称得上,但是它却承载了一段厚重的历史。
南宋末年,元兵攻打常州,护国寺里万安和尚、莫谦之长老号召五百和尚奋起抗敌,因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袈裟塔就是埋抗元牺牲之军民遗骨及万安和尚的破袈裟处,塔以石造,原有五层,高三米余,建于明初,目前仅有塔尖遗留部分。
袈裟塔原在护国寺内,年废寺建常州府中学堂(今江苏省常州高级中学)时圈入,后迁入天宁林园,年建文笔塔园时迁入并重修。
站在袈裟塔前,愈发觉得眼前的一片祥和安宁是多么难得,我们不过是苟且在历史的一个喘息里。如有大难当前,当不失晋陵傲骨,虽千万人吾往矣。
秋
快走踏清秋
骤雨初歇,阳光穿过云层,落下斑驳的树影,游人像是走在起伏的波涛上,踏出秋之韵律。
一簇簇桂花散发浓香,百年银杏发出新芽,小蘑菇嘟噜嘟噜冒出草地,南天竹开出米粒般的小花,罗汉松雄株抽出俊挺的花穗。最惊艳的是沿途嗅到的雨后松林的香气,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显得清晰、清新,让人全身心地为之一震。
站在木香廊看猫咪扑蝴蝶,扑白头鹎,终是徒劳,却很欢喜。想起《蛤蟆先生去看心理医生》里的话:小动物通常不会提前做计划,对他们来说,在四季更迭中按部就班,才能过得舒服,把忧虑都抛在脑后。
忽然雨又重新下了起来,悠悠然撑开备好的雨伞,到塔影山房去。
果然,雨天的塔影山房,是景致最好的地方。这里没有高楼窜出天际线,当你眺望远方时,会感到整个儿地被无法言喻的诗意所笼罩,天地之间,一切都那么静,那么美。绿头鸭藏在迎春的枝条下窃窃私语,锦鲤相继跳出水面,一只白鹭从远方飞来,停歇。
往文笔塔走,发现了改造后的镜子森林,还有杨守玉故宅百年牡丹的标志,可惜没到花开时节,下次再来拜会。文笔塔现在去得少了,但总觉得比起高大的天宁宝塔,它更有江南的韵味,尤其是在雨天。
待到有些干燥的秋日,就又是捡树叶的好日子了。带着三明治和饮料在翠薇秋霞野餐一番,就开始了捡树叶“大业”,原本短短的一条路要走好久,走几步停一停,把新发现的叶子装进袋子里,到了晚上再仔仔细细排列起来,贴在纸上,作为今年的“战利品”。
红梅阁旁的银杏林一定不要错过,这是金秋的一抹亮色,地上、屋檐上落满银杏叶,小朋友忍不住弯腰捡起一片又一片:“妈妈,你看!”然后在落叶间踢来踢去,真有意思。要是我们对自然的好奇心能始终如此旺盛就好了。
辽阔的天空
无论多忙,至少要有一次,来公园坐坐,看天空。
最适宜的是秋天,天空会变得干净而梦幻,蓝到你的心里去。
这片天空总让我想起陈年喜的诗:阿拉善的秋天多么辽阔啊/一片云替一首诗白成了生死/一匹马替一坡草向深秋奔去。白云滚滚向前,树叶的层次向远方展开,倒映在河面,乐声轻柔,此时还有什么烦恼呢?内心的平和,是公园给每一位造访者的礼物。
木心说:我明知生命是什么,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来公园吧。走到全身冒出微汗,然后坐下遥望蓝天,你或许只是缺少独处的时间。思考结束,不妨加入大草坪旁跑步的队列,让身心一起变得强健。
冬
红梅一树灿如霞
“红梅春晓”景区以红梅阁为主景,北有后山、放生池、古春轩,西有长廊,南有冰梅石。
古春轩因为在暮春时节落成而得名,为清代仕绅所建,原为道士修心养性之所,是玄庙观的一部分。常州三杰中的瞿秋白、张太雷少年时期经常在此攻读和嬉戏,现在是游客接待中心。
红梅阁是著名的道教建筑,始建于唐昭宗年间(-),距今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清代著名的常州籍史学家、诗人赵翼曾题诗:“出郭寻春羽客家,红梅一树灿如霞。樵阳未即游先去,先向瑶台扫落花。”
红梅公园现有梅树余株,其中有多株老梅桩种植在围绕红梅阁周围的赏梅堤上,每年2月梅花开时,便会举办一年一届的常州市梅花节。
当你在大草坪上闻到扑鼻的香,就会发现古春轩的腊梅盛开了,之后路旁一天天泛起霞光般的红,终于在某一天,红梅热热闹闹地一起开了,恰似余秋雨的描述:“梅瓣在寒风中微微颤动,这种颤动能把整个铅蓝色的天空摇撼。”
最美的莫过于雪后,肃穆中透出生机,青松常青,乌桕结果,池杉落尽,红梅傲然,各美其美。
团圆记忆
全家人一起看梅花是一年里最具仪式感的事。
虽然周末时常来此闲逛,但当梅树上挂满花骨朵儿时,父母就会开始盘算起来了,商量着哪天可以邀请亲友从外地过来,相约游园赏梅,再好好吃顿饭,把一年来的家长里短说一说。
在他们心目中,红梅公园是无可取代的,于我也是。过年时熙熙攘攘的人潮里(如今这场景似乎很遥远了),和许久未见的哥哥姐姐手拉手,听他们用方言讲大学、结婚、小孩等等离我很远的事,在梅树前和每个人合影,背诗,得到很多赞扬,嘴里被塞进半个砂糖橘,就喜滋滋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子。
伯母总会穿新鞋子来,但一年比一年走不动了,绕红梅阁一圈后总要“哎呦哎呦”地坐好一会儿。就这么看看也欢喜,她说。
公园是城市的梦境。
我们从一团乱麻中入梦,叹春光旖旎,听夏鸟争鸣,任秋雨潇潇,赏红梅傲然,在探索中获得自洽与快乐。稍事休息之后,能够平淡而欢欣地期待下一个明天,就是一种幸福。
写于.3因疫情闭园期间
撰文/公子御羽
摄影/公子御羽
公子御羽感谢善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