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典诗歌理论中,诗评家在诗歌论说中各有侧重,也各有见谛。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一点是很自然的事。但总体而言,就诗的本质,是形象思维,而不是理性思维或抽象思维,这一点,早已是古今中外百分之百地认定的事情。
除却这一点,至少还有两点无可否认,一则是“真情”,二则是“透脱”,无论什么样的论说,脱离了这两点,所谓的“诗”与“词”,也就只能变成朽木枯材一堆。因为诗是心声,既不可违心而入,也不可违心而出,如果勉强造作,就会沦为欺世之语。
至于说“透脱”,则是“入神通灵”的“先决条件”。传统诗歌理论中的“透脱”,主要是指识度、胸襟的通达超豁。不束缚于世俗情见,心境活泼,机趣骏利(而不是轻滑),不执著,不粘滞。
尤其喜欢写格律诗的人,如果一味追求“工致”,而不知透脱,也就极易造成“工致而不流动”,其结果,则是“神气索然”。
关于这一点,《贞一斋诗话》一书中言及李白和杜甫时讲出了两句极为中肯的话:“杜甫以神行气,李白以气举神”。古人论诗,通常都注重“神”和“气”地贯注。
在古诗词中,堪称“神妙”之句,并不鲜见。诸如《子夜歌》中的“想闻散唤声,空应虚中诺”,描写梦中的情景,可谓超凡独绝,入神通灵,写尽幽微。
李白的咏《瀑》:“海风吹不断,山月照还空”;唐朝僧人吴可:“听雨寒更尽,开门落叶深”;许稷的“山中人去后,梦醒客来初”;“杜甫的“高枕远江声”;五代冯延已的“细雨湿流光”等等,无一不是入神通灵的妙句。
但就诗的通篇而言,“神”与“气”能够做到贯穿于始终,李白和杜甫的诗作是比较典型的范例。而与“入神通灵”的境界相比,诗中的“巧补妙转”之趣,则是往往流于“机巧”,流于“轻滑”,因此两者在诗词的境界上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下面请看两则关于“巧补妙转”的实例:
传言清朝乾隆时大学士冯植诚应诏作《咏鹤诗》,冯起联云:
遥望云天一鹤飞,朱砂为颈雪为衣。
乾隆皇帝故意刁难云:要咏黑鹤。冯随机妙转:
只见觅食归来晚,误落羲之洗墨池。
另有一则传说云:明代某人应请题写《梅花诗》,起句云:“玉质亭亭清且幽”,明言是白梅,主人说“要写红梅”!这位才子乃转锋续道:
(玉质亭亭清且幽),着些颜色在枝头。
牧童睡起朦胧眼,错认桃林去放牛。
通过上述两个实例可以看出,“巧补妙转”的结果的确让人称绝!称“奇”称“妙”!但它是一种“机妙”之趣,体现出作者的机敏的应变之才,而与本文上述的“入神通灵”之妙并不是一回事。
杜甫诗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神妙独到秋毫颠”,均是指神在“气”中,而不是神在气外。而所谓的“气”,是指呼之欲出的英爽之气在诗句里面贯穿。即使是在一篇诗中根据作者表达思想情感的需要从中换笔换意,但“气”不可中断。而是一气鼓荡,前呼后应,浑如江河奔涌。
而在律诗中,最为典型的莫过于杜甫的“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的句子。而在当代词中,尤其是毛泽东的《贺新郎》,该词的后几句,也是大气磅礴,豪气万丈:“凭隔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环宇,重比翼,和云翥。”可谓山呼海啸,大有掀天揭地之势。此等气度和笔力,自然使“神”与“气”贯穿于形象化、典型化的词句中。
无论是诗,还是词,过于“雕琢”,就会伤气。通常来说,“雕琢”是为了求得仗句的工稳,但人们却往往忘记了,诗的“气”和“神”在于内养,内养越深厚,即使是“雕琢”,也能够做到不见斧凿痕,甚至能够达到浑成无迹的高境界。
如果内养不厚,百般用尽心力去雕琢,其结果,不但伤气失神,并且还极有可能使整篇诗句气不惯而意不连,就像断断续续的流水,而不是畅通一气。这儿请看一首由清人写出的《黄河》:
一气直趋海,中含万古声。划开神禹甸,横压霸王城。
几见荣光出,刚逢彻底清。浮槎如可借,应犯斗牛行。
通篇诗作一看便知,给人的感觉浑同川流直下,气贯意连,间不容发,并且用笔老辣,如非内养深厚,绝难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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