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于言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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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深圳多山，有事没事的时候，我喜欢爬山，到山腰或是山顶，选一处平坦的地方兀坐，要么发呆，要么思考，两者都能让我放松下来，静静地体悟生活的美好。深圳知名的山有很多。我有幸在三座山附近住过，分别为阳台山，马峦山和塘朗山。三座山各有特色，比如阳台山以叠翠著称，马峦山以流瀑见长，塘朗山以瑰丽闻名等。这三座山，都经常攀登，也因此，认识了很多丰神俊逸的人，经历了很多隽永绵长的事。人和事都很值得记下来。二阳台山在深圳的西部，横跨三区，海拔多米，为西部第一高峰。阳台山植被茂密，满山苍翠，登山道也多，修得也好，而且清幽僻静。因为清幽僻静，所以来阳台山游玩的，多是情侣或准情侣，于是经常能碰到一些有趣的事。有温馨的，也有吵架的，有相亲的，也有要分手的。一条登山道，生活大舞台，这里每天都有情感大戏上演，虽多是别人的喜乐悲欢，但偶尔我也会躬身入局。比如我就见过这么一对。男的穿西装打领带，皮鞋擦得锃亮，女的着妆精致，上身穿一件收身小袄，脚下是高跟鞋，两人一起来爬山。那高跟鞋踩在石阶上，一步三摇，我在后面看着都替她担心。爬山又是个力气活，会流汗，结果，男的不好意思松领带，女的妆容也花了，都很狼狈的样子。我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对还没有明确恋爱关系的人。之所以穿戴如此整齐，是为了在对方眼里留下好的形象。我赶了两步，笑着问：“你们难道是要去山顶参加酒会吗？”他们知道我在打趣。男的便说：“第一次来这里，以为很平缓，没想到会这么陡。”女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那男的一眼，忽然就笑了。她对男的说：“本来想借着爬山聊聊天，加深了解，结果是找罪受。不如我光着脚上山，你也别绷着了，把领带松了吧，你不热啊？”我一句玩笑，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尴尬。他们就此放松下来，有说有笑地往上走，和谐又温馨。也不知后来成了没？但愿成了，如果我一句话，成就了一段姻缘，那也算是善举了。这样的善举，对于我来说真不是孤例。在这里，我曾经正儿八经地做过一次月老。那一次，我受同事委托，帮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大家相约登阳台山，我作陪。那天我早早的就来到山下，等来一个，再等来一个，就已经是10点多了。两个人都姗姗姗来迟，似乎预示着结局不美。太阳已高高地挂在山顶，虽是秋天，但深圳向来只有节气上的秋天，实际依旧热得很。这两位都30多岁了，不算很年轻，各自都在爱情的江湖里折腾了多年，既千疮百孔，又百炼成钢，所以不需我多言便瞬间熟络。女子是我妻子同事，那天穿着户外装，短发，身材窈窕，样貌清秀。看样子似乎经常做户外运动，因为登山装备很齐全。但是我想错了，才上到第二站，她就出了状况。她坐在休息区，脸色苍白，无汗，不停地喘。我比较有经验，知道这是走得过快，没有分配好体力的缘故。便说，你不能坐着，得起来走走，喝点水，等身体恢复了再上山，或者回去。她答，你们先上，我歇会就好，我们在山顶会合。等我们到了山顶，没过半小时，她果真上来了。后来我悄悄跟我同事说，她这是看上你了。同事问为什么，我说：“开始上山的头两站，她走得很快，是为了给你留个好印象，结果没注意体能分配，所以虚脱。按说她休息会，就该下山的，但她没有，而是坚持登上山顶。这不是看上你了是什么呢？确实被我说中，他们恋爱了。但是很可惜，恋爱了一年多后，两人还是分开了。但她为了爱情，在虚脱之后还能够勉力登顶，倒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由得感叹爱的力量有时真的很大。三塘朗山处在闹市的中心，高楼环伺，山脚四周，中央商务区星罗棋布。山不高，又有车道到顶，所以备受周边白领们的青睐。一到下班时间，可见三三两两的俊男靓女，沿平缓的山道徜徉，或谈工作，或放松心灵，自由自在，宛如在大学的校园。塘朗山最适合赏月。在月明星稀的晚上登顶，举目望处，上面一轮明月，可荡涤尘心，下面华灯璀璨，勾连着红尘，既能亲近自然，又不失人间烟火，是大隐于市和小隐于野的最佳结合处。有一年中秋节，鹏城诗社的人突发奇想，说要组织社员上塘朗山，登山迎月，还要在山顶上过夜。社长说：“虽然山顶上不能搞篝火晚会，但可以来个月光诗会，没有曲水流觞，但可以带上凉菜啤酒，分韵赋诗。”分韵，是古人雅集时发明的一种作诗方式。首先规定若干字为韵，比如一句话或一句诗，写出来后随机抽签，抽到哪个字就以哪个字为韵，且诗中必须包含这个字。社长是个浪漫的人，年轻漂亮，能填一手好词，尤其小令，有易安风范。她在体制内上班，时间比较充裕，又热心。头一天晚上，社长打电话来，力邀我参加。我说：“不好吧？我不是你们社员。”她说：“需要大师客串。”我说：“那你应该找个大师。”她说：“你就是大师。”我笑道：“你不觉得大师是句骂人的话吗？”她也笑，说：“这话看跟谁讲，跟你讲就是真的。”然后又说：“你要是不来，岂不辜负了满天月色？再者，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你不来，岂不又辜负了我？双重辜负，非大师所为吧？”社长伶牙俐齿，喜欢开玩笑。她特别习惯将快乐的事痛苦地说，将痛苦的事快乐地说，一如她的词风。社长又喜欢唱歌，说话聊天经常背歌词，按她的说法叫“用歌词表意，一半调侃，一半认真，谁都不尴尬”。我笑道：“行，我说不过你，我去便是。”那天，男男女女，大概六七个人吧，带着酒菜和吉他，一同登山。等到了山顶，月亮刚好在海平面上冒出头，颜色暗红，继而升起来，变得明亮，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月亮中环形山的暗影显得特别清晰，我似乎真地看到了婵娥，还有玉兔。山顶有条石铺就的大平台。我们选了个地方，幕天席地，便开始了月光下的诗会。当然先是喝酒，喝到酒意五六分的样子，社长开始用纳兰词中“欲眠还展旧时书”的句子分韵，我抽到“眠”字。韵部很熟，比较好写，很庆幸。我沉吟了片刻，慢慢说道：深宵人对一轮圆，坐任西风入鬓边。河汉迢遥看斗转，江山寂历抱寒眠。开来老桂当书案，喝住蟾光照素笺。兴废不耽今夜客，鹄飞远在雀之前。其他社员们也喝了不少，也都抽到了韵字。开始都不看月亮了，自顾自吟诗。社长则弹着她的吉他在一旁助兴，人斜靠着栏杆，醉眼迷离，姿态曼妙，一副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样子，美不胜收。那天，用苏轼的话说，“欢饮达旦，不知东方之既白”。我平常多是一个人登山，很少呼朋唤友，以便让自己能静心思考。但多人一起登山，容易获得快乐。思考虽是必须的，但快乐更重要。那天就很快乐，且收获了那么多诗词，虽比不上兰亭集，但为什么要比？比，是人生一切痛苦的根源。四马峦山比不了羊台山之高，但气势恢宏，一峰未尽，一峰又起，绵延不绝，有“重重叠叠上瑶台”的意味。站远了看，马峦山犹如万马奔腾，走近看，则飞泉流瀑，烟雾缭绕，恍如仙境。马峦山上有很多古村落。村落有的建在半山腰，有的在山顶，大多保存完好。但不住人，或者也住人，只为度假。村落为原生态深圳人的祖居，他们可能住得太久了，便向往城市生活，都迁进城里。实际上，山上空气清新，又安静，并且山上的交通现在也发达，很适宜居住。可惜，人大多不珍惜已经拥有的东西。我在山上住过几次。住的地方是朋友租的一个院子。朋友是个画家，早些年在大芬油画村自画自卖，赚了些钱后，突然觉得没意思，想找个地方隐居，钻研艺术，便找到了这里。院子很大，有两株古榕树，怕是有百年以上了吧？枝繁叶茂，顶端连理，所以地面上便有好大一片浓荫。他就在浓荫下摆开石桌石凳，来了访客便在这里喝茶聊天。春花秋月，夏雨冬风，他在这一住就是十年。我问他，不冷清吗？他说，冷清是相对于热闹才有的。没有热闹，哪来的冷清？又问他，不寂寞吗？他说，寂寞都在别人的眼里，我自己没觉得，不然我早就搬回市区了。他给院子取名“书画院”。就三个字，无前缀，也无后缀。我问为什么？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应该起个什么斋或者什么居的名字比较好？我也知道，但不愿意，因为感觉那样太雅了，雅过了头，就是俗，没意思。我心中有风雅，不需要外物来加持，用外物来加持，那叫附庸风雅。”来马峦山写生的人多。因为此地泉瀑纵横，林深谷幽。有人说大自然是最高明的艺术大师，这话很对。比如这里根本无须人为作墨便已是天然名画。来这里写生，要比对着名家名作临摹，有用得多。朋友书与画造诣都高。有一次应某院长的要求，要来拜访他，让他给学生们讲讲书画。平时，他多不应，那天，也许是我在吧，他便答应了下来。很快，一群人便来到院子。原来他们就在山上另外的地方写生。来的人有男有女，年纪轻轻，但都透着灵气。学艺术的人，一般都有灵气。朋友先是讲了些理论，我听着似乎也没什么惊艳处。但接下来，他展开画板，铺上生宣，画了一株大写意老梅，落墨清润，笔断意连，着实让我佩服。但朋友似乎觉得不好，用小号狼毫，在留白处潇潇洒洒的写了一联诗：“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我很奇怪，联意与画作毫不相关，这样题画有何深意呢？人走后，我问朋友，他答，这不是教学嘛，这一联的出句不就是很好的讲义嘛。当然，最主要是我觉得没画好，所以才写上这一联。写了，这画便废了。我恍然，原来这是自废武功啊。那天，我写了首诗，来记录这件事，但因为不满意中二联，后来裁成了七绝：“展轴初时细细纴，渐如花雨落春阴。何期红袖添香侧，满纸风流已大音。”马峦山还适合看花。山顶有千亩梅园。说千亩或许夸张，但几百亩应该是有的。梅园的梅花品种很多，适合岭南生长的基本上都有。我工作的地方离此很近。办公室里有不少人喜欢梅花，一到梅花开放的时候，大家便相约登山赏梅。我们一般是节假日去，开车直接上山顶。山顶上有知名景点——东部华侨城。从东部华侨城，沿山脊往下，便到了梅园。去梅园赏梅，公司市场部的同事向来是主力军，也最积极。市场部一般帅哥美女多，哪家公司都一样。并且，因工作性质的原因，他们会显得更加活跃。小刘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小刘是湖南人，大学还没毕业即通过校招来到公司，实习期过后被顺利录用。小刘性格张扬，风风火火，但又不失细腻，很适合做市调。所以到公司还不到3年，就因业绩好，破格升为主管。小刘通常喜欢叫我外号。她不喜欢用头衔来称呼人。有天下午，她居然通过公司OA给我发信息，信息就一句话：“博士，马峦山的梅花又开了。”后面用括弧加了个夸张的文字表情。博士，是好事者帮我起的外号，意指我知识博杂，不是真的博士。看了小刘的信息，我知道，今天又有活动了。不过，我还是用QQ私回了一下她（那时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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