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红楼:芍药飞红,憨湘云醉眠芍药裀,香梦沉酣,痴女儿薄命喜团圆
却说红香圃生日宴,众人行令游戏,史湘云兴致最高喝得最多。不想众人后来突然找不见她。左等右等不回,就派人四处寻找。
期间林之孝家的不放心,又带人进来问候。众人就止了酒宴。过了好一会,有个小丫头跑进来禀报,说史湘云在外头石凳上睡着了。
憨湘云醉眠芍药裀与林黛玉葬花,薛宝钗扑蝶,堪称《红楼梦》最美的三大场景。“湘云醉卧”更是一派天然,最是自然之美。
那么,大观园那么多女孩子,为什么是史湘云喝醉了酒,睡卧在芍药裀里,而不是其他人呢?这里看似必然之下,却有重要的线索伏笔值得说道。
(第六十二回)都走来看时,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药花瓣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湘云口内犹作睡语说酒令,唧唧嘟嘟说:“泉香而酒洌,玉盏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众人笑推他,说道:“快醒醒儿吃饭去,这潮凳上还睡出病来呢。”湘云慢启秋波,见了众人,低头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
贾宝玉生日,史湘云最是高兴,与人行酒令高呼畅饮,是“气氛组”的担当。结果不胜酒力醉倒在外头山石僻处的石凳子上。被四面的芍药花飞了满身,遭一群“蜂蝶”围绕。她则香梦沉酣,嘴里还嘟囔着酒令。
史湘云醉卧这段故事有几个重点:醉酒,香梦沉酣,山石,芍药,蜂蝶,酒令……每一样都与史湘云密切相关。
一,史湘云醉酒是妙笔。
石湘云“英豪阔大宽宏量”的个性“是真名士自风流”,直追阮籍、山涛、嵇康一般的魏晋风流。
她之醉酒就像“李白斗酒诗百篇”,满是风流洒脱不羁。
二,史湘云醉于“山石”饱含深意。
史湘云姓“史”通石,之前又送出多枚绛纹石戒指。君笺雅侃红楼一直有个大胆猜测:
当日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神瑛侍者用甘露灌溉绛珠仙草。神瑛侍者是贾宝玉,绛珠仙草是林黛玉,甘露是薛宝钗,三生石则是史湘云。这是他们四人的三生三世的缘分!
三,史湘云“香梦沉酣”,源自杨贵妃的故事。
群芳夜宴掣花签,史湘云得海棠花签,“只恐夜深花睡去”典出杨贵妃醉酒的故事。
宋·释惠洪《冷斋夜话》记载:唐明皇登香亭,召太真妃,于时卯醉未醒,命高力士使待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明皇笑曰:“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
杨贵妃醉酒未醒被后世歌颂为“海棠春睡”,苏轼有名的《海棠》诗就有“只恐夜深花睡去”。
海棠又被称“阆苑仙葩”,也源于传说出身阆中的杨贵妃的“海棠春睡”故事。古人海棠诗,多会提到蜀中、锦城、阆苑有。
而秦可卿房间十二样陈设对应金陵十二钗,其中《海棠春睡图》就是史湘云伏笔。
史湘云醉卧如杨贵妃“海棠春睡”,也是她与丈夫冯紫英如《长恨歌》一般的爱情悲剧写照。
史湘云的判词、《乐中悲》曲子,和冯紫英的《喜乐悲愁》酒令都伏笔清楚。
还有,杨贵妃死于马嵬驿之变,又与贾元春“虎兕相逢大梦归”故事重叠。贾家就因卷入北静王对皇帝的不轨而被抄家,贾元春被皇帝命夏守忠缢死,都与杨贵妃结局和马嵬驿之变类似。
后来李白写了杨贵妃死后唐明皇做太上皇的朝政格局“双悬日月照乾坤”,正是金鸳鸯三宣牙牌令时史湘云的酒令。点出贾家当时夹在太上皇与皇帝之间的现实。
贾家因忠于太上皇,对皇帝不忠不顺,才被“鸟尽弓藏”而抄家,不多赘述。
四,芍药突出与牡丹的关系。
“憨湘云醉眠芍药裀”,芍药也是史湘云的象征。
牡丹称花王,芍药为花相,相依相伴。
唐代诗人罗隐的《牡丹花》: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
芍药与牡丹花期相近为“近侍”,芙蓉却要很晚才开,避开了牡丹、芍药花期。正是宝钗、湘云和黛玉的结局。
林黛玉与贾探春效仿潇湘妃子娥皇女英二女同嫁海外异国为王妃后,泪尽而亡客死海外。贾宝玉出家后,寻踪而至在黛玉坟前守墓余生。
[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的薛宝钗最终与史湘云相伴到老。
甄士隐解读《好了歌》: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脂砚斋批语:宝钗湘云一干人]。
薛宝琴《咏红梅花得花字》: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无余雪”指薛宝钗因薛蟠无后孤苦伶仃,“有落霞”指史湘云相伴宝钗到老。
林黛玉《折足雁》酒令“落霞与孤鹜齐飞”。落霞就是史湘云,孤鹜就是野鸭子,凫靥裘代表贾母心中薛宝钗是野丫头。史湘云还借以调侃薛宝琴“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哪有桂花油”!“齐飞”代表史湘云和薛宝钗二人相携到老。
林黛玉代贾宝玉作《折足雁》酒令,预示二人死后在一起。《雁丘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五,蜂蝶代表日后流落烟花巷遭遇“狂蜂浪蝶”。
史湘云在丈夫冯紫英死后,一度流落到烟花巷。
第二十八回[悲愁喜乐]酒令宴会,锦香院的妓女云儿出席,云儿是史湘云小名,既代表史湘云和冯紫英当时定亲,也代表冯紫英死后,史湘云(云儿)流落到烟花巷。受到狂蜂浪蝶的“男人”们闻风而至骚扰。
[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就是那时史湘云不肯屈就狂蜂浪蝶的真实写照。
六,酒令的内容代表史湘云重视友情和亲情。
泉香而酒洌,玉碗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还是史湘云给贾宝玉的出题,一古文,一古诗,一骨牌名,一曲牌名,一时宪书上的话。
“泉香而酒洌”,典出欧阳修《醉翁亭记》:“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
突出史湘云欢愉尽兴的快乐。她希望自己能够长久的如此快乐无忧。
“玉碗盛来琥珀光”,典出李白《客中作》诗:“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还是表达出史湘云忘忧忘情的性格。呼应贾宝玉作《夏夜即事》:“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宝玉和湘云乐不思蜀的性格也非常相似。
“梅梢月上”是骨牌名。梅指薛宝钗,薛宝琴作《咏红梅花得花字》:“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再结合林黛玉的《折足雁》酒令“落霞与孤鹜齐飞”,都证明史湘云结局与薛宝钗相伴到老。
“醉扶归”,曲牌名,表现出尽兴而归的意思。
“宜会亲友”,是时宪书上的话。表达出湘云住在贾家的开心。她在家里不自由,最喜欢在贾家与姐妹们在一起。
整首酒令突出湘云的满足和快乐。
史湘云的性格欢快,爽直。喜欢热闹生活,反映出她从小没有父母的孤独。看似天天嘻嘻哈哈,实则长歌当哭,最怕冷落和寂寞。
她想和亲人朋友欢饮达旦,不醉不归,喜欢这种热闹却终究求不得!实为[乐中悲]!
综上,看清“憨湘云醉眠芍药裀”这段原文的六大线索,基本就看懂了整部《红楼梦》,无论贾家抄家还是众人结局,都能关联上。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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