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
梅花是在寒冬腊月绽放的,它斗霜傲雪,“梅花香自苦寒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都是咏梅的名句。杭州有多处观梅胜地,如孤山探梅,灵峰赏梅,超山看梅……从唐代白居易的“伍相庙边繁似雪,孤山园里丽如妆”的咏梅诗,到宋代林和靖的“梅妻鹤子”的故事,以及明代杭州画家蓝瑛、孙杕合作的梅石图、后来刻成梅石碑的存世,梅花在杭州留下了多个佳话。
而今我经过走访,在杭城觅到了四方存世的梅石碑:西泠印社藏俞楼的“梅花碑”;孤山上敬一书院的“倒枝墨梅图”石碑,以及德寿宫遗址上的梅石碑和孔庙里的梅石碑。听我细细道来。
俞楼梅花碑
清代同治八年()年春,50岁的俞樾(曲园)在西湖诂经精舍(平湖秋月对面)开课。俞曲园是清末著名学者、经学家、文学家、书法家,章太炎、吴昌硕皆出自其门下,他也是现代著名诗人俞平伯的曾祖父。
彼时,54岁的名将彭玉麟到杭州养病,借住在诂经精舍的楼上。俞樾在其《春在堂随笔》中写道:“余与彭雪琴(玉麟)侍郎,初不相识……一见如旧……雪琴侍郎以诸生从戎,战功卓犖,中外共见。然其人,实温文儒雅,善画墨梅。因借寓余讲舍湖楼,许画梅花一幅,以当屋租。余赠之诗,所谓:一楼甘让元龙卧,数点梅花万古春也。”
在诂经精舍的一个多月里,俞、彭交往颇深。彭写了两首诗,其中第二首因俞樾有“数点梅花万古春”之索画诗意,便戏占一绝《俞荫甫太史索梅花》:“鹊巢底事让鸠居,高踞楼头笑我粗,寄语苕溪贤太史,梅花一幅当房租”,并画了一幅中堂“红梅图”。俞樾将画帧裱后悬于壁间。
五年后的同治二十年(),彭玉麟来俞楼,见“红梅图”仍悬壁上,随即写下:“癸酉()春日游云栖,和俞荫甫太史二首:昨宵风雨天又晴,结伴寻春款款行。一幅梅花无恙在,我来恰好证前盟”。
光绪四年()戎寅岁,浙江道员马驷良在俞楼看到彭玉麟画的梅花图,即与俞樾弟子徐琪商量,由徐琪“采太湖石”,负责镌刻和选择安放石碑的位置,由马驷良来撰写该碑的题跋。
这块梅花碑镌刻好后,矗立在俞楼楼后。如今收藏在西泠印社内。
本是俞楼的梅花碑怎么会入藏西泠印社?
西泠印社原办公室主任王佩智先生告诉我:年12月,西湖上进行了一次“破四旧”的大扫除,“梅花碑”倾倒在地。西泠印社的吴振华先生与俞曲园的一位后人为保护此碑,将碑抬到了西泠印社内。一晃半个世纪,这块碑被誉为西泠“梅花碑”。
日前,我专门到西泠印社去访“梅花碑”,在“数峰阁遗址”东侧的碑廊里,我见到了它。碑高厘米,宽71厘米,厚约20厘米,遗憾的是碑石上的梅花图和题跋已模糊不清了。
敬一书院的墨梅图碑
秋高气爽,登临孤山,敬一书院大门敞开,便步入中庭。见一大幅有关敬一书院的沿革介绍,最后一句为“年在敬一书院地下挖出一块王元章(冕)的墨梅图碑刻”。本想入内一饱眼福,但院内尚在整理,未能一见,抱憾而归。
我向原岳庙管理处文物科的沈立新先生请教,他告知我:这是元末著名画家、诗人王冕画的一幅倒枝梅花图,此碑发现后即保护起来了。后在岳庙秋祭岳飞殉国周年纪念活动时,我又向岳庙管理处的张婷和徐岑两位同志请教,她们说:这墨梅图碑仍藏在敬一书院内。
是夜,我查阅藏书,邵玉贞先生编著的《西湖孤山》一书中,有王冕“墨梅图碑”的介绍,还看到了“倒枝梅花图”的碑石图片。顿觉王冕画梅真是别出心裁,梅花是高洁的,而这画上的梅枝却是垂挂在地上了。也许这是王冕步入人生苍凉的晚年之作,经受了人间的磨难,饱受了世事的风霜,不得不低头过那着地而生的日子的一种自况写照吧。
“墨梅图”刻石拓本的图片上文字已漶漫难以辨认,但还能详出有王元章(冕)的题跋;有道光丙午和光绪年间的题跋,还有一位钱塘(杭州)人瞿世英的题跋,经查:瞿世英(-)对金石书画,无不考索。
据说,王冕画了这幅“倒枝梅花图”后,明代的书画家徐谓徐文长看后感受颇深,写诗一首:“皓态孤芳压俗姿,不堪复写拂云枝;从来万事嫌高格,莫怪梅花着地垂”。
这块碑石刻于清光绪年间,在年重见天日,已成为“敬一书院”的遗珍。
(头图西泠红梅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