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清浅
路遥《平凡的世界》已经发表35年,但凡从农村走向城市的人都不会对他作品里的城乡二元对立世界感到陌生,即使是现在,也依旧能感受到熟悉的味道,那个在贫困中挣扎、奋斗终究还是意难平的孙少平不也是现在从农村努力走向城市、每一步都充满心酸的农村青年吗?
现在的很多农村青年就跟三十多年前的孙少平一样,没有家底,甚至是贫寒的,因家境的原因多少有些自卑、封闭,但又不甘心。这种痛苦与矛盾在求学时就充斥内心,交织着、煎熬着。在孙少平那里是勉强衣服蔽体,食刚果腹,天天开水煮萝卜,别的同学是有几件像样的衣服,能吃土豆、粉条。而今是家境不好的农村学生穿的是以下的杂牌,天天吃食堂,别的同学是从上到下都是以上的名牌,经常到外面吃大餐。这样的反差,让农村的穷苦青年跟孙少平一样不敢站在异性面前,更不敢谈恋爱。
即使进入懵懂的初恋也是和那个和自己境况差不多的人,且还是偷偷摸摸的,既是内心羞涩,也是囊中羞涩,就怕被拒绝、被笑话。孙少平和地主家庭出身但贫穷的郝红梅虽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都没有向彼此表白,同病相连的那份惺惺相惜让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却终因内心的敏感多疑不敢彼此靠近。
如果不是班上的侯玉英揭发,也许孙少平和郝红梅的爱情还能走得长远一些。但终究不太可能走到一起,毕竟因出身不好受尽人情冷暖甚至欺辱的郝红梅凭借亮丽的外表追求者众多,其中不乏家境优越的顾养民等人。随着侯玉英的揭发引来的一片讥讽,本就脆弱的两人即使是暗恋也不敢了,不再眉目传情,而是有多远避多远。为平息议论,更是出于未来考量,郝红梅很快就接受了顾养民。
在这些酸楚的经历面前,或许有些农村青年会埋怨父母没能给他们好的生活,但这是少数的,大多数人是跟孙少平一样,理解父母的不易,父母能供自己上学已属不易,自己必须努力学习,在外活得好好的。尤其是像孙少平这样当家里的哥哥姐姐或弟弟妹妹为了成全自己而放弃学业时,更能感受到来自家庭的压力,倘若自己没能学有所成,在外成为一个体面人那就是愧对父母和兄弟姐妹。所以,恋爱失败后的孙少平没有因感情的结束而消沉,而是继续发奋图强。
高毕业后的孙少平,没有资源、没有背景,那个时候的市场经济也不发达,不得不回到老家,在乡村学校里做代课老师。当在农村看不到希望,当曾经喜欢的人因自己的家境不够好,转而和别的人结婚时,所代课的班级解散后,特别是田晓霞为他打开了思想的大门后,更是向往城市的先进、文明、富足。没有了工作、也失去了收入、渴望通过打拼改变命运(自己的命运和家人的命运)的孙少平毅然离开农村,到城里闯荡。
在闯荡的路上,孙少平无论是到工地上扛石头,还是到大牙湾煤矿挖煤,一直都是最勤快的那一个。别人会偷偷懒,或给自己安排休息的时间,发工资了会给自己留点钱,犒劳犒劳自己,而孙少平一样都没有,不偷懒,上全班,所得收入悉数寄家里。不管自己过得多苦、多累都是自己默默承受,不会和家人倾诉、抱怨。
就是这样的一个苦难的人,上天并没有给他多少眷顾,眼看着内心愈发丰盈充实,家庭经济也在好转,自己的工作也走向稳定时,爱人田晓霞却永远地离开了他,后来他还毁了容。
虽然还是有人喜欢他,向他表白,可是为不耽误对方韶华,他还是拒绝了。不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已经毁容的煤矿工人配不上对方,也不是在为已故的爱人守候,而是好友王世才的遗孀惠英及其儿子需要人照顾,他觉得自己作为王世才生前的好友及受惠于王世才恩情的人,应该扛起照顾惠英母子的担子。
或许很多从穷苦中走来的农村青年不会像孙少平那样幸运,遇到田晓霞这样家境好、有素养、有见识能帮自己打开心门、开拓眼界的知己,敢于也乐于和相差很大的人恋爱并得到家人支持的爱人,也不会像孙少平这么的高大上,会为照顾惠英母子放弃婚姻和别处发展的美好前程,但是所受的苦难、煎熬却是和孙少平一样的。
那就是城乡二元结构下,作为一个农村来的、没有家底也非天才或精英的自己要在城市立足、活得体面,给家人争气太难了,即使内心无比向往城市,要把梦变成现实太难了,纵使不屈,纵使拼尽全力、受尽磨难还是离梦有点远。只不过孙少平那时候是难在户口,而现在的农村青年是难在房子。孙少平如果不是通过考取铁饭碗或娶个城里人,可能努力一辈子还是没法在城里扎根,而现在是努力打工一辈子也未必买得起城里的房子。
但无论生活是如何地残酷,无论经受多少挫折与苦难,我们还是要像孙少平那样不屈不挠、努力前进的。是的,我们是在社会的最低层挣扎,为了几个钱而受尽折磨;但我们不能仅仅将此看作是谋生活命——职业的高贵与低贱,不能说明一个人生活的价值。
即使穷,即使不是从事高管老板这样高大上的职业,也要努力劳动。因为人的痛苦只能在生活和劳动中慢慢消磨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比得上劳动更能医治人的精神创伤。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像孙少平那样“热爱”自己的苦难,坚信自己历尽千辛万苦而酿造出的生活之蜜,肯定比轻而易举拿来的更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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