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桃源(外二章)
文/梧桐小雨
新春柔软的风浮过天边,落在树梢花枝间,新绿的叶子便冒了出来,刹时,天空晴好,心头安稳。怀着急切而敏感的心情,我去冬的门槛处迎候春的到来。
去哪儿,不知道,至少是一次出发,一次心的旅行。揣着寻春的情怀,乘上去诗乡的班车。春日初晴,鸟语呢喃扑面而来,春天在此打开了动人的封面,心便开始飞翔起来。于是,在一个叫龙桥——桃源的地方我落下了脚步,从下车开始,就进入了自我放逐的心情之旅。
这是一个不大的风景区,却诠释着匠心独具的心思串成的内核,难怪主人称之为心中的桃源。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环山小路拾级而下,牵引双眼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的盆景。葱茏的山与山之间是隐略可见的如同雕琢过的石壁,每一段石壁似乎镶嵌着一个故事、一幅画、一首诗,让你在徜佯之间可以自由想象。偶有鸟鸣声、风声远远的漾来,山便更加幽静起来,当你寻着流水声慢慢步入盆景,一抬头,便见几匹白练从幽谷喷出,贴山疾驰,水珠飞散,纷纷扬扬,云层上偶有阳光穿透,水珠顿呈五颜六色,像天女撒下的宝珠,又如飞舞的花瓣。进入谷底,是一潭深蓝色的碧水,主人谓之为龙潭。静静地泊在山谷一隅,此时,你如果坐上潭中的竹筏,荡舟幽潭,悠然地想着心事,这潭碧水便会浸润你和你的故事,让你的心连同你的人一并浪漫起来,怀想爱与缘是否可就此停泊?如果不想泛舟,你就顺着九曲回肠般的河流一路走去,或身穿溶洞、或过小桥流水、或涉水而行、或登临石壁、或观摩古老的水碾……你会感觉水在洞中行,洞是水上天。
虽只是冬末初春,但两岸的山、山崖的树、树旁的草都万般青翠,在春天的门扉边守候生命最初的颜色。溶洞里钟乳遍布,千姿百态,偶有叮咚的石滴水轻轻落在面颊或发际,似觉有一双纤细的手抚摸,一股清爽随之浸入肺腑,你的心灵和情感便被它挑逗着,让你飘飘然。当你摸摸面颊或发际,只缘瞬间做了一个梦,原来所有的坚实都被它矫化了原有的硬度。
夜晚,好客的主人吴先生热情相邀,灯盏把年夜照亮了,疲惫的你就会被主人那份友情照亮你的眼,温暖你的心。桃源,在夜幕里一点一点绽放着温馨。
窗外春寒料峭,屋内炉火正旺,红焖野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故知新友,围坐举杯,听主人说他的桃源他的构想、他的悲喜他的坚持、他的梦想他的快乐……把盏畅论,主人吴先生语出惊人:不管高低贵贱,来者都是客!龙桥在你们的眼中是风景,你们在我眼中也是风景啊……末了,一个人安心地静卧在桃源的宁静里,翻阅时光的遗迹,静静地看着往事在眼前重演,笑着哭着喊着走进桃源深处,细细地回味各种辛酸与幸福,读得泪痕斑驳、吟得荡气回肠。然后,静静聆听桃源的夜,会有隐隐的水声揣着难以琢磨的酸甜气息向你扑来,会听见你的期待在一点点啃噬着你的心,睡梦中还会不经意间听到桃源在轻轻的呼唤。你曾经的疼痛与浮躁、荣辱与盈亏,都会在桃源的山水间慢慢的平和,慢慢的复原,那些伤你的、痛你的就会被清空删除。
原来啊,人要听不同的歌,要涉不同的水,要爬不同的山,要结不同的缘,才能领略不同的风景。于是,在城市与乡村对峙的视野框架中,你就会把属于自己的日子交给这代表着善与美、平静与安宁的桃源,对乡村生活的理解与诠释,都远远超过那个让我们缺乏归宿感的城市……
返城之后,再回首,唯一真正不舍的,是让我慢阅细品,捧起放不下、放下则无眠的诱人的名字——龙桥桃源。
龙桥月光
在我的心中,龙桥永远是一个遗落人间的纤秀女子,安宁、平和、朴素而多情,静如止水地隐藏在深山的那个角落,四季变幻着散发出别样的温润的气息和柔和的色彩。
车到龙桥,时已下午。初夏的微风用圆润细薄的手指轻软而飞快地掠过龙桥深处那一朵翠翠的绿浪,微风中低垂的柳尖,轻轻点划过沉静的湖面,荡漾起笑容可掬的细细涟漪。此刻的龙桥,就象初春一滴温润的雨,缓缓地滴过五月温暖的季节,笑意姗姗地迎纳着我。
晚饭时分,大雨不经意地来临了。一阵痛快淋漓的雨后,山野间便弥漫着雨后晴天的青草气息,一如初长成的少女,掩面含羞地诉说着怀春的心事。站在廊檐下,一碗山风、一碟虫鸣,悠远轻淡地,使天地浮现出忧喜不同的情感,随处都可嗅到泥土草木和初夏风雨的气息,鲜明而醇厚。那种潮湿与甘纯相互缠绵,冷与暖相互交融,洋溢着温馨的质感,这种别样的气息,除了龙桥,再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呼吸到。这种味道,哪怕仅仅只是一缕气息,也足以抚慰一颗灵魂贪恋乡野的疼痛。
远处,黛青色的绵延起伏的山峦,层峦叠嶂的翠绿已渐次模糊了轮廓。右侧的近处的石壁上,一丈飞瀑从极高的地方跃下,在岩礁间闪着碎亮的光点。微风吹拂中,这些光亮的水珠儿尽情地舒展着柔和的身姿,然后顺风转折,再转折,最后坠入湖泊深处,带走一个生命固有的疼痛。时密时稀的风声里,湖泊的水面荡漾着变成一潭细碎的远远扩散的波光。千里之外,尘世之中,我想,这样的景致,总会被尘缘注定的那个人看见,灵魂相依的人也因此而总会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叹息,在无人触及的心底细细将心事放在自己和别人的故事里,感悟那泓让人折心动容的哀伤与忧怨。
因为在龙桥和煦温润的臂弯里,曾经怎样地收留过一位才情女子,有着怎样情深意笃的叹息,那里,有时间的划痕和她一生不变的指纹,隔着一汪绿水,看成白发三千丈,仍抵达不了传说的彼岸。于是,在涛声的滑落处,飞瀑纯静如练,如梦如幻,有纵身一跃的超脱,也有不绝如缕的守望。
暮色里,窗外,有花寂寂而落,却与自己无关。任性的风渐缜渐密,婆娑着屋后的山,屋前的湖,婆娑着浅浅的回廊,扶疏的花木,天井里,斑驳的青石板上溅开着从树叶间漏下的无数的雨滴,在疏漏的光影里缤纷异常。
夜来临了,我走出借宿的小屋,用一种散淡的心情,听风听水,听近处笑着的花开,听远处歌着的树摇,听屋后的山屋前的树悄悄地滋长着汪汪的深绿,然后听它们悄悄滋长为片片鲜活,长成雨丝烟云模糊的景致。那时那刻,心底某处异样的地方逐渐温柔起来,伴着清晰的喜悦,感觉自己正朝温暖的地方走去。潮湿的心情,随叶脉滴落。
月色渐渐深浓起来,在这深山一角,显得异样的空旷、寂静,静得象一朵欲开未开的花,将心藏在花瓣里,显露着不染尘埃不蔓不枝的温柔性情,却又羞怯地吐露着精致奢华的风情,我也听到自己沉寂的心里花开的声音,开得情深似海。
月亮浸泡在龙桥深处那一潭寂绿的深水里,安祥地一点点移动,大、明亮、湿湿的,像一个故事的女主角。一时间,不惊不艳的水绿,使原本银白的月光都洇成了绿色,辉亮着龙桥寂静的夜。月光轻轻移落在身上,如天堂的一缕灵光,安静如水。耳绝了闹市的喧哗,心寂了功利的浮澡,昔日那些高傲或卑微,名利与欲望,成功与失败,均已不复存在,只感觉自己已经远离闹市的巷弄,随和旷达,心底一片山明水秀。
皎洁的月光不管不顾地倾泻下来,流在古朴典雅的门楣隔扇间,逶迤幽深的曲径苔路上,遍植海棠、紫滕的庭院,叶稀影疏随风摇曳的几杆翠竹也因而获得宁静。是啊,纵然把今夜的月光阅尽,也不能吟成一阕词。当所有的喧嚣复归平淡后,这才是尘世的幸福……
沿着月色洒落的曲径踱回住处,虫声浸透夜晚的窗纱,窗外飘来夏花氤氲的芬芳,细碎的月光在窗棂间轻舞,缠缠绕绕随窗流淌;马车在不远的山路上通过,马蹄发出喀哒声,不脆也不艮,不响也不闷,配在夜色里真是一支绝妙好曲。
月亮盛开着,娇美如一个人的笑靥,楚楚地站在我的梦境里,成为歌成为诗,和着平静而幸福的淙淙流水,让我的心情温馨而曲折地流过今晚的龙桥。
晴窗读春雪
我确信,壬寅虎年,我那么认真地读了一场雪。眺望的目光,盛满一尘不染的洁白。
岁月翻过冬的苍白,已省略了许多让人神伤的细节。
立春几日,春风才走一寸,一夜的江山就急促地知道了春的信息,一下子可爱起来。陌上新枝,预约暗香,正向四方次第弥散。
晌午过后,轻易而来的一场春雪在我的窗前盈盈飘舞,翻山越岭的梦想绕过冬寒的侧面,勾勒出二月平仄的韵脚。山河后退,荒草之下,走漏的风声,落在立春的二月。雪影稀疏,炉火正旺。
窗外,嫩草探出地面,压住了这个季节最后的陡峭,一路的荒芜已经布满春的潮汛。
云层厚积,穹庐低垂,飘渺的雪花站在迎春的枝头,用一生的岁月,剃渡光阴绾结的白发。她辞别长亭短亭,起程去远方,就在此时,天空浩瀚,有足够的胸怀,接纳她的一身悲喜。
雪很轻盈,也很适宜,落在梅枝间,探访着一朵红梅的前世今生,再顺着冷香,回访人间烟火。我不知道,窗外,面对从百里之外奔突而来的这场雪,有人会不会像我一样阅读,并认真地把她们请进诗中,写上岁月静好,继续尘世的行走?只是,雪已谱出一个春天的曲,我的词,还没有填出来。
临窗读雪,山河万里。
是谁最早得知春的消息,是窗外的雪,还是远处呼啸的风?
远山笼了青烟,春风的骨头填满人间的虚空。
大雪敲窗,种子一样的情感,酝酿着春暖花开。借一张宣纸,晕染雪外的春天。
肩头,落满时间的灰,一个人空空荡荡,一生的春夏秋冬,满是沦陷的过往,来不及掩面,一朵年少时盛开的雪花,已不知落在哪儿?而我中年的山头,安详得已忘了天命之忧。一场逆风而来的雪,把南来北往的风,揣在怀里捂热,有着洞开的绝唱。这,多像当年的我,青春蓬勃,一路跋涉奔波,将伸不直的心事,铺成细碎的光阴。今日今时,再把当初的诗句重读了一遍,却不知该摘哪朵雪花,开在我的诗行?毕竟,每一朵都是旧时相识。
天地孤独,青山已弱不经风,我的眼眸,掠过一颦一笑的山水,三千雪花纷纷扬扬。这样的日子值得静静地坐下来,认真读这一场雪,看大地,由浅绿,走到雪白,是否已洗涤干净?
一朵春雪开成花,与我中年的诗行重逢,人间已经湿润,雪花便是一些轻盈的句子。我只需沿着雪的路径,熬几片雪叶,煮出一壶雪花酒,听高山流水,吟稼轩诗句,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深情地书写似水流年。
风愈来愈坚硬,飞天的雪与几朵急急打开的花热情相拥,干净的风,在瘦枝间挤进挤出。山茶雪中笑,红梅赢冷香,有风雪加持的梅花,轻轻一吐,连悲伤都风姿绰约。
东风翻开一页,冬老到尽头,又回到萌芽的春里。我只管,把积雪收藏好,劈下心中的柴,取出沸腾的心,马不停蹄走向锦绣的春天。
晴窗读春雪,飞雪迎面,诗章散乱。
晚来风急,炊烟饱满。想起春日的两行诗句,心暖如旧,一行桃行艳艳,一行白雪皑皑。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梧桐小雨:生于上世纪60年代,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汇川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出版个人散文集《蝴蝶花开》、《今生,等候霜染枫叶》、《左手风雨,右手回忆》。——END——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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