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子岩
文/铁城
鹞子岩原名断岩,是武陵城区的一大奇观。它在给武陵人们带来美好传说和靓丽景观以外,也给老易家带来了不幸和灾难。
鹞子岩,那鬼斧神工般雕刻而成,高百余米、宽五十米陡峭笔直的悬崖,硬生生地将武陵城分割为上半城和下半城。
岩上那条柳花河蜿蜒而上,直至十余里外的明月山山颠。沿河两岸密密实实的垂柳,是川东南一带非常罕见的“江南”美景。
鹞子岩下,向里有一个三十多平米深的崖洞,老人们都说那是一个明、清朝代让周边乡邻恐怖有余、胆颤心惊的土匪老巢。
如今社会安宁了,岩上岩下的人们都不愁吃穿了,那崖洞冬暖夏凉,又是人们避暑、渡寒不二的去处。
汛期一到,柳花河上游地区天雨连绵,河水飞流直下,所形成的百米巨瀑以及千姿百态、变幻莫测的水柱和水雾,也是人们远近闻名、久看不厌的一道景观。
历代以来,上半城都是武陵专署、武陵地区或武陵县、武陵市的政治、文化中心;下半城则因紧靠滔滔长江,水上交通发达顺畅,各路商家、大亨络绎不绝,被人们称之为长江中上游商贾云集、物资丰盛,无奇不有的经贸重镇。
相传,数百年前的长江,比如今的江面要宽两倍以上。
每到冬日雾天,白茫茫的浓雾一望无涯。雾大时,十步开外难觅人影,站立雾中,不须半时便会湿透衣衫。
一日,两只羽翼丰满、毛色鲜亮,正在热恋中的鹰,迎着茫茫浓雾展翅齐飞,不小心同时撞上了武陵断岩而命丧黄泉。
待人们得知此不幸看到现场时,它们留下的仅只两堆相距不足五米的羽毛而已。
为此,勤劳聪慧、有情有义的武陵人,为永远怀念那对不幸撞死在断岩绝壁的多情之鹰,便将断岩改称为鹞子岩,其缘由是川东南一带的人们,都习惯于将鹰称之为老鸦或鹞子。
双胞胎易强、易发,是鹞子岩边的原住民,其父亲的父亲的父亲,母亲的母亲的母亲祖祖辈辈都生于斯、长于斯。
武陵城市扩容和改革开放前,穿城而过的柳花河是两岸男女老少眼里的一道风景。那迷人的风景,又缘自于两岸从树冠至河水中的丝丝垂柳,以及酷暑季节成群结队下河裸泳的老、少婆娘们的曼妙身姿。
每到春雨暴发或夏洪来临,沿河两岸数十上百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便将柳花河视为难得一遇的游泳赛场,用易强和易发两兄弟当年的话说叫“放滩”。
可让易家人悲痛不已、至今都难以忘却的,就是那当年农村青少年喜闻乐见、踊跃参与的“放滩”,它让青春气息勃发、大脑聪明伶俐的易强,一夜之间变成了幸运的“转世人”不说,还要去了他一母所生、同胞弟弟易发的小命。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一个初夏的中午。在外放牛、割草的一群孩子,望着柳花河因连续一周大雨而形成的滚滚浪涛,跃跃欲试的他们在易强的提议下,三下五除二地脱光衣裤,赤身裸体地跳进柳花河,比试看谁能先从鹞子岩边游回一里开外的出发地?
下水后,双胞胎易强、易发和一墙之隔的包联文三人一路遥遥领先,不一时便将其余七、八个同伴抛到了眼不能及的后面。
当易强、易发三人游至岩口正打算调头向上往回游的当口,连续几个大浪朝着易强、易发和包联文迎头击来,只听易强:“易发、联文注意,赶快靠边……”的一声猛吼后,易强、易发两兄弟便不见了踪影。
闻讯赶到的大人们,在鹞子岩岩口两岸搜寻了一阵,包联文的父亲才突然提醒到:“易局长,我认为我们应该赶快到岩下去找,易强、易发两兄弟有可能已被洪水冲到了岩下!”
听老包这一说,早就神情恍惚、主张全无的易家两兄弟的父亲——武陵县体育局局长易华超,才恍然大悟地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下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在几个热心人们的倡导下,十余个膀大腰圆、身强力壮的搜救人员,顺着少有人走的羊肠小道,摸爬滚打、费尽心机地下到了百米之遥的鹞子岩下。
当耗尽体力、精疲力竭的搜救人员站在巨瀑之下的水潭边,那铺天盖地、迎头浇来的水花劈头盖脸,直扑人们的双眼,让搜救人员难以分辨东西南北和上下左右。
正当人们左右为难、无所适从之时,包联文父亲又急三火四、惊慌失措地吼道:“老马,你们快看,那边角角上两块巨石中间是不是个人?”
人们顺着老包手指的方向定晴一看,“是的、是的,应该是一个人。”个头较矮、但块头特大的老马,边说边迅即向那两块巨石奔去。没费多大功夫,老马便哭丧着脸将易发的尸体抱上了岸。
这时,一贯以大脑灵光、举止干练的老包吩咐道:“弟兄们,从现场情况来看,易发是因被两块巨石卡住才将尸体留在了这里,易强肯定已被大水顺势冲走了。”
“在场的人员分成两组,一组由老马负责,带两个人将易发的尸体连夜连晚送回家去,也好给易局长夫妇一个交待。一组由我负责,与其余几个兄弟伙一道沿河寻找,直至长江岸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包接着安排道。
“老包说得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搜救的人们异口同声地答。
老马他们三人,耗时十余个小时,拖得拖、拽得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易发的尸体原路搬上鹞子岩,抬回了易家。刚到易家门口,体力耗尽、饥渴难耐的老马三人一下瘫坐在地。
易局长夫人眼见直挺挺躺在木板上,双唇乌紫、一脸卡白、早已断气的易发,早就哭哑了嗓门的她一边泪如泉涌,一边捶胸顿足;站在一旁的易华超却两眼暗淡、失魂落魄,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易发回来了!易发回来了……老大易强呢?老大易强他怎么不一道回家……”
“易局长、嫂夫人,你们不要着急,老包他们几个还在岩下搜寻。”刚缓过神来的老马,有气无力地应道。
易华超明知无望,但口里还是情不自禁地说:“对!搜寻,继续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天旁晩,与老包一路在岩下搜寻易强的、县
体育局体育科科长苏陆军飞奔而至,立足未稳便喜形于色地大声道:“苏局长、嫂夫人,找到了,易强找到了。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听这一说,易局长夫妇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顿时转忧为喜起来。
尤其是易华超,只见他全身猛地抽了一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还是上天有眼!上天有眼啦!”说罢,脸上掠过了一丝瞬息即逝的苦笑。
自老包、老马两班人马匆匆分手后,老包又将剩下的五、六个搜救人员分成两组,集中精力、目不转睛地沿着河水两岸,穿过奶拱桥,一路搜寻至长江边上,仍不见任何踪影。老包眼见人们连续搜寻了十多个小时,一个个饥饿难忍、有气无力的样子,带着他们在一街边店胡乱地吃了个便餐,将弟兄们早已“饿断了的肠子”接上后,又马不停蹄地沿着两岸向回搜寻,直至鹞子岩下的崖洞口。
让老包一行万没想到的是,耳尖的罗武刚进到崖洞,就出人意外、语无轮次地叫了起来:“老包老包,你们快听!洞里好像有人在呻唤?”
罗武话音刚落,所有搜救人员都兴奋得连衣带裤地“扑嗵、扑嗵”跳进水潭,奋不顾身地向洞中游去,终于在崖洞底部的石旮旯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易强。
过后人们猜测,易强、易发被洪水冲到岩下后,易发应是直接重重地摔至两块巨石之间,被当场活活摔死的。命大福大的易强,则是落在了自下而上,高矮不一、此起彼伏的水柱上。被摔得人事不省,又十分幸运的易强,未被洪水直接顺流冲走,而是被回水直接卷进了崖洞深处那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里,才得已幸免于难。
此后,熟知这一事件的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待着易强的,一定是好运连绵、鸿福齐天。
可谁肯相信,仍是这个极富传奇的鹞子岩,还要莫名其妙地,给死后余生的易强带来痛不欲生的牢狱之灾?
七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初中毕业的易强便响应国家号召,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安家落户在武陵县张家堡公社的张家沟。
受父亲易华超系领导干部的影响,张家堡公社的知识青年带队干部罗炳良,便点名将苏强安排在条件一流的街大队——张家沟大队八队张伯良老师家落了户。
张家沟,是远近闻名的粮仓宝地。数百亩良田顺沟而下,两面是起起伏伏的山峦,山峦上遍是黑油油的肥地,那一棵棵随遇而生、杂乱无序的柏树、青杠树、核桃树、板栗树和黄桷树枝繁叶茂,青翠浴滴。
依山而建的张家老湾、张家大湾、张家上湾和张家下湾,居住着上百户张姓人家。在那缺吃少穿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张家沟的人们厮守着那片田肥土沃的风水宝地,家家户户都能丰衣足食。因此,各家各户的男娃长大一个,都能娶回一个漂亮贤淑的媳妇。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能干,让远邻近舍的人们不得不刮目相看、羡慕不已。
张伯良老师一家五口,就住在张家老湾村头那幢七柱三间加偏房的穿斗房里。
由于张家五口全吃国家商品粮,张伯良夫妇又是手捧着“铁饭碗”的人民教师,故这幢一字排开的七柱三间穿斗房,改革开放前一直是张家沟数百上千人的聚集中心。
无论大会小会、逢年过节,张家沟的老少爷们、婆姨娘们都喜欢到此一聚,在此高谈家国情怀或家长理短。
易强落户后,张老师便将同是双胞胎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的住房移至一屋两隔的后屋,将进门左边靠前那间光线好、能通风的屋子安排给了易强。
这样,七柱三间房屋就成了进门左边是易强和张老师两个儿子的卧室,进门右边则是张老师夫妇和女儿张红梅的卧室,堂屋(即客厅)公用,是一家六口吃饭和玩耍的公共场所。
第二年春天,正值张老师一家六口和睦相处,其乐融融时,他那两个儿子张瑞强、张瑞能也因到了下乡年龄,不得不响应政府号召,就地安排在本公社河口村和马洞村落户当了知青。
两个儿子离家后,偌大一幢房屋就只剩下张伯良老俩口、十五岁的女儿张红梅和易强四人。
他们四人除节、假日之外,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只有晚上才在堂屋里一起就餐、摆摆龙门阵,互通各自一天来的所见所闻。
都说虎父无犬子,这是用在易强身上最合适不过的一句话。
由于易强从小过上的是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要优越的日子,在其父母“望子成龙”般地培育和说教下,易强自小就学会了吹、拉、弹、唱、跳、写、画,加之身材高挑、肤色白晰、英俊潇洒、能说会道,深受认识他的人们喜爱。
到张家堡公社安家落户不到一年,易强就因才华出众、技压群芳而名声大振,在深得公社、大队干部和张伯良夫妇喜爱的同时,也深得比他小三岁的张红梅的好感和崇拜!
经张家堡公社中学校长张伯良提名推荐和张家堡公社革委会批准,易强于下乡第二年春节后就到公社中学报到,当上了一名让全公社知识青年望眼若渴、梦魅以求的代课教师。
因有校长张伯良的关照,但凡学校需要到武陵县城购物、出差,或是到文教局教研室进修、培训,十有八九都会有易强参加。以至后来,日久生情的易强,也会时不时带上已初中毕业、在家待业的张红梅一块进城玩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正当易强志得意满、张伯良老师全家欣慰有加之时,厄运却悄无声息地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一个春节的除夕夜,已连续下了两天两夜鹅毛大雪仍无停歇迹象的张家沟,冰凉刺骨的寒风,吹打在路人脸上尤如刀割般疼痛,全然没了往年人声鼎沸、张灯结彩的过年气息。
天未全黑,张家沟的人们就早早地进了自家家门,围坐在雄雄燃烧着的柴火堆旁,等待着即将粉墨登场的年夜饭,期盼着能在推杯换盏的品酒、划拳中找寻回些许年节味道。
“好啦、好啦,年夜饭好啦!大家都上桌,准备吃年饭啰!”随着张伯良老师的一声喊,易强和张氏三兄妹,外加公社宣传队的舞蹈演员黎虹和梁姝齐刷刷地离开火堆,依次来到了餐桌旁。
“红梅,你到厨柜里把那两瓶尖装白酒拿来,我们全家一年里分多合少,三十夜还是要喝两杯热闹热闹,活跃一下过年的气氛!”张老师盯着张红梅吩咐到。
张红梅一声:“好的,好的”之后,风一样地飘进了厨房,转眼就将两瓶未开过封的尖装白酒和一个装有八个小酒杯的茶盘,见缝插针地摆放到了四方桌上。
正当一家老少喜笑颜开地围拢饭桌之时,一阵“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的犬吠声打破了先前的宁静。
紧接着,张家大湾、张家上湾、张家下湾四个湾的数十上百条家犬也紧随其后、此起彼伏地一起狂吠了起来,好似欲将张家沟闹个天翻地覆一样!
不知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的张伯良一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就在此时,只见易强猛地一下窜至后门,快速将门打开,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也似的蹦了出去。
也在一家人不明就里,惊恐万状之际,只听“呯、呯呯”几声门响之后,一群荷枪实弹的公安人员冲进屋里,将吓得魂不附体的张伯良老师一家团团围住。
“快说,谁是易强?”领头的公安人员十分强势地问道,把张家的人们震慑得个个瑟瑟发抖。
“你们…你们……找易强?他刚刚才跑…跑出去了。”张伯良老师强打起精神,向问话的公安人员答道。
“报告李队长,易强找到了,在偏房猪圈屋的茅坑里。”一名公安人员还未进门就急不可耐地向领头的公安报告说。
接下来,进了家的公安人员将张老师等六人赶至张家两兄弟卧室,只留下张伯良的妻子杜淑慧老师在公安人员的监视下点火烧水,替浑身粪水、早已冻得缩成一团,倦在屋角的易强冲洗干净,换上一身干衣服后。
公安人员就十分粗暴地给易强戴上了铮亮的脚镣、手铐,迅即押上警车,风驰电掣般开上了返回武陵县城的公路。
被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发抖的易强离开家门时,心有余悸、无可奈何地向屋里喊到:“红梅别怕,张老师你们不要担心,我没事,很快就会说清楚回到家里。”
抓走易强后,另一批公安人员便冲进张家,搜得搜家、讯问的讯问、记录的记录。这样持续了七、八个小时后,才慢慢离开了张家。
重新恢复了先前宁静的张家,一个个后怕不已、睡意全无。
眼望着桌上那些早已冰凉侵骨的年夜饭菜,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的人们,谁也没有丁点儿食欲。一屋人倦宿在仅存些许热度的柴火堆前,竭尽全力地苦思冥想:易强到底是犯了什么糜天大罪?竟让县公安局这么兴师动众?抓走时还被戴上脚镣、手铐……
事隔半年,张红梅被武陵县公安局刑事侦察大队审查调查了四、五次后,张伯良一家人才粗略知道易强被抓,与县城鹞子岩的一桩命案有关。
具体地说,就是那年腊月28日上午,一路人在鹞子岩下看见了一具男尸,出警的公安人员在现场捡到了一条挂着皮带的长裤,裤兜里装有一个钱包和一个张家堡公社中学教师易强的《工作证》。
在易强下乡当知青的这几年里,武陵县根据城市扩容、方便上、下半城居住群众互通往来和治理柳花河,保障沿河人民群众人生安全的需要,在县财政十分紧缺的情况下挤出巨资八千万元人民币,修建了一座直径距离一千五百余米的缆车站;在原鹞子岩羊肠小道的基础上,拓宽、加固新修了一条约三公里、能让两人并排而行的林荫便道;在柳花河城、乡接壤处安上拦河网后,将柳花河城区段加固、加盖,既确保了柳花河畅通无阻和鹞子岩瀑布景观的长期存在,又在河面上修建起必要的城市设施和居民住房,给武陵县城人民群众造就了“大福”,成为武陵县城镇居民茶余饭后的一个美谈。
易强受学校安排出差、购物,参加进修、培训的机会多了,他也不时会带上生在张家沟、长在张家沟的张红梅一道进城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在征得双方父母同意,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后,易强带张红梅进城玩耍的机会就更加频繁了起来。
那年学校放寒假后,易强决定先和张红梅进城与爸、妈一道闹热几天,再返回张家沟与张家爸、妈和大哥、二哥团年。
除此之外,易强心中还另有打算,那就是趁团年时与张家人一道择出吉日,将自己与红梅两人的婚姻大事给办了。
一天晚饭后,喝了少许红酒的易强,兴奋不已、笑意滿滿地对着易局长夫妇说:“爸、妈,我和红梅出去溜达溜达,顺便到下城百货公司去给红梅她爸、妈买点过年礼物。”
“唉哟喂,你看你看,媳妇都还未过门,就知道孝敬起岳父、母来啰!”易夫人十分开心、满脸是笑地数落起儿子来。
“看你说到哪去了?只兴易强孝敬你,就不许他孝敬红梅她爸、妈呀!”易华超紧接夫人话音脱口而道。
“叔叔、孃孃,你家易强就是知书达理、多才多艺,他在学校和我家里都是人见人夸的一个乖娃娃!”不善言辞的张红梅说完这话,急忙将那张白净、红润的脸羞涩地转向了门外。
“好啦、好啦,不多说了。你俩快去快回,给红梅爸、妈的礼品要多买点、买好点!免得我家易强“嫁”过去后遭人瞧不起!”
”“哈哈…哈哈哈……”一家四口捧腹大笑了起来。
说实话,对于易强死里逃生,下乡后又能当上中学教师,还能相回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妇,易华超夫妇硬是睡着了都笑醒了。真不知到底是哪世修成的大鸿福啊!
一阵欢声笑语之后,身材娇小的张红梅手挽着高挑帅气的易强,小俩口喜不自禁地出了家门,径自向着通往下半城的缆车站走去。
深夜十一时左右,在同学家玩耍了很久的易强和张红梅,提着两大包礼品正打算朝下缆车站口走去时,易强突发奇想地说:“红梅,反正东西又不太重,我俩干脆不坐缆车,走林荫便道回家好吗?”
“好哇!多走路对身体也有好处呀。”张红梅顺从地附和道。
没过多久,易强、张红梅便来了黑灯瞎火、漆黑一片的鹞子岩崖洞口。
正当她俩心生畏惧、进退不定之时,易强面带难色地向张红梅说:“红梅,你向前多走几步,我要大便。”
“好的,把东西给我。懒牛懒马屎尿多!”张红梅边应答边从易强手里接过东西,仍不忘一往情深地轻吻了易强一口。
张红梅一只手提着一包东西,朝着回家的方向离开后,易强便急不可耐地靠向崖洞口,拉开皮带、脱去裤子,正当他准备下墩解便的紧要时刻,忽听“扑哧”一声闷响,一个直挺挺的人趴在了易强跟前,吓得易强魂不附体,丢下裤子失魂落魄地朝着张红梅离去的方向跑去。跑到张红梅身边时,易强猛地将她手上的两包礼品抢过来拽到路边,拉上红梅边跑边语无轮次地道:“不得了!不得了!岩上甩下个死人……”
进到家门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易强和张红梅,惊恐万状、惊惶失措地二话不说便上床蒙头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易强、张红梅两人醒来时,已是中午时分,父母早已到单位上班去了。两人便不声不响、昏昏沉沉地赶回了三十公里开外的张家沟。
易强、张红梅被当晚鹞子岩下突如其来的死尸吓得魂不附体。
一直惊恐万状的两个年轻人既不敢想、也不敢说,直至除夕夜易强被武陵县公安局脚镣、手铐地抓走,家人们都还蒙在鼓里,弄不清易强到底是犯了什么重罪?
易强被捕入狱不久,小道消息就传出鹞子岩死尸事件与易强无关,他的裤子及《工作证》丢在死尸现场确系巧合。
如释重负的易、张两家就一直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易强尽早出狱归家,还他及易、张两个家庭一个清白!
然而,由于那年月公安队伍刑侦手段十分落后和案侦设施、设备基本为零,无确凿依据证明易强与死尸完全没有瓜郭,加之至上而下“以阶级斗争为纲”和“宁可错抓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极左思潮的盛行,终至易强无根生有地遭受了两年零八个月的牢狱之灾。
无罪释放、重返教师岗位的易强,在双方父母的张落下很快便与张红梅成了婚。
让世人出乎意料的是,遭遇如此不幸的易强从不怨天尤人,顾自勤奋工作,以一名代课教师为起点,步步为实、事事率先地干到了武陵市文旅委一把手任上退休赋闲。
时至今日,一生清廉、两袖清风、年届七旬的易强又将儿孙滿堂、其乐融融的幸福之家搬回了鹞子岩老屋居住。
面对百思不得其解的街坊邻居,易强总是宽容大度、笑容可躹地对街坊们说:“无论鹞子岩带给我和我的家人有多大的不幸和灾难,这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是喝着柳花河水、闻着鹞子岩泥土芳香长大成人的,只有回到这里,我才有寻到了根、脚踏实地的感觉!”
每当听到易强说出这番饱含深情、发至肺腑的话语,两鬓斑白、风韵犹存的张红梅,都会会心地甜蜜一笑,依依不舍地紧靠在易强那宽大厚实的肩上,让鹞子岩口的老少爷们一个个艳羡至极!
作者简介:
铁城,本名余德成,中国西部散文学会、重庆市作家协会、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秘书学会副会长,《办公室工作》杂志总编辑。曾先后岀版纪实报告文学集《我和我的老乡们》、论文集《探索之痕》、长篇通讯文集《笔尖下的传奇》和散文、诗歌集《故土留痕》等专著四部。有诗歌、散文和小小说发表于《西部散文选刊》《作家新视野》《文学百花苑》《青年文学家》《贵州民族报》《重庆科技报》《红岩春秋》等报刊和《今日作家》《川渝作家》《巴渝文化网》《诗路文风》《银河系诗刊》等网络平台。
本文来自“今日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