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品《红楼梦》,益发感觉黛玉艺术形象的成功,既有才气清高、伶牙俐齿的特点,又极心思缜密,人格和修养在生活中不断提升,尤其对待那些暗生情愫于宝玉的女子,黛玉同情和理解,懂你而心照不宣。当然宝钗和湘云例外,因为金锁和金麒麟关于“金玉良缘”的观念,是“木石前盟”最大的威胁。
一、对袭人的理解
宝玉与袭人同领境幻仙姑所授“风雨情”,皆为好奇心驱使,这些绯闻亦必然传至黛玉耳中。奇怪的是,黛玉不但没有排斥袭人,反而亲切而幽默地称呼她为“嫂子”,令袭人羞涩不已。
对于陪房丫鬟的存在,黛玉并不抗拒,因为是封建贵族家庭的潜规则,既然王夫人公开承认,贾母、贾政不反对,已经成为不可抗拒的必然存在,何不坦然面对?
正如宝玉为原名“珍珠”的袭人改名,“花气袭人知冷暖”,袭人贤惠体贴人尽皆知,纵然行为有所出格,但尽心尽力侍候主子的首席丫鬟,不就图将来能当个妾。
象袭人这样的上等奴才,正如晴雯所云:“连个姑娘也争不上”,在主子与奴才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黛玉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黛玉对袭人既赞赏也同情,既理解也包容,虽然叫声“嫂子”不泛有取笑的成份,因为其失格的行为毕竟不是黛玉所赞成的作风,但这声“嫂子”善意仍占主要成分。
二、对晴雯的理解
晴雯珍视宝玉的墨宝,视其说话如圣旨,担心其他人弄坏宝玉的书法,大雪天亲力爬高,将“绛芸轩”墨宝端端正正地贴在门楣之上,以至双手冻僵。
宝玉得知后,非常感动怜惜,忙捧起她双手捂在手心,想为她捂暖。
此时黛玉恰来到,宝玉问字写得怎样?黛玉说,个个都好,怎么写得这样好了,明儿也替我写个匾。
明明看见宝玉捂着晴雯双手,黛玉没有丝毫的妒意,回答的语气中全是欣赏。待宝玉进入室内唤黛玉饮茶时,方被告知黛玉已回去了。
显然黛玉是听到晴雯与宝玉的谈话,知道晴雯双手冻僵的原因,此时身体潺弱的她从风雪中走来,想必双手也冰冷,但她瞬间被晴雯的忠诚和宝玉的暖心行为所感动,立即与晴雯一样,沦为宝玉忠实的粉丝,并悄然引退,留给偶像与粉丝继续互动的时间。
三、对妙玉的理解
栊翠庵喝“体己茶”一节,目睹妙玉将自己平日喝茶的“绿玉杯”给宝玉专享,这明明是违反一个女子的检点,更何况出家人。
黛玉却没有表现丝毫的反感,对妙玉嘲讽她分不清烹茶的是“上年雨水”还是“梅上雪水”也坦然面对,倒是宝钗看不过眼拉起黛玉离开。
芦雪庭赏雪,李纨因厌妙玉为人,特叫宝玉去栊翠庵讨初绽的红梅来,黛玉忙唤住宝玉饮酒暖身再去,李纨命人跟着。黛玉阻止,说有人跟着反讨不来了。
黛玉理解妙玉对宝玉的情愫,同是出身名门的姑苏才女、同是病根在身,黛玉对妙玉有“同病相怜”的同情,她理解妙玉的清高和孤傲,亦明知道妙玉与宝玉之间何止鸿沟、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为妙玉扫清障碍,为两人的见面创造纯粹的空间,满足妙玉对宝玉片刻的幻想,来安抚那颗尘缘未了的心,那众人要宝玉去讨红梅也不算亵渎栊翠庵的清净了。
后来湘云已婚配,湘黛之间的误会也冰释前嫌,彼此惺惺相惜;宝钗送燕窝和教育,亦使黛玉视之为“金兰姊妹”。对于这些对宝玉暗生情愫的女子,黛玉心思缜密,懂你,便释放了内心的博大,这是黛玉人物艺术形象的动人和成功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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