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一声，惊醒芳华津林文学
（总第期）
寻牛记孙运强年7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闷热的时候，尤其到了晚上，酷暑难当，难以入睡，村里不少人用打麻将的方式来排除高温的侵扰，打发难熬的时光。孙大柱是我村一位玩麻将高手，每晚必战，且玩到深夜方休。他家养了三头牛，晚上上半夜将牛栓在门口让它乘凉，打完麻将后再牵到牛棚里。这一天他半夜回来后，发现三头牛都不见了，在房前屋后寻找，也不见踪影。这牛的缰绳栓得也牢靠，并且家养的牲畜如牛马驴骡，都有奔家的习性，绝不会擅自外逃，在深夜更是如此。显然，牛被盗了。在中国传统的农耕文化中，牛一直是人们亲密的伙伴和吉祥的象征。不论牛郎织女脍炙人口的故事，还是牛背横笛妇孺皆知的画面，都蕴含了农人对牛的崇拜与敬畏。因此在农村养牛的要比养驴马骡的多得多。同是养牛，孙大柱与一般人“二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格局不同。他瞅准农民对牛的需求有增无减的市场契机，花高价买了一头年轻而繁殖力强的优良品种鲁西母牛，除了兼顾耕地拉车之外，另一重要用途就是繁殖牛犊出卖，仅凭这一点，他每年都有不菲的收入，日子也比别人过得滋润。他的牛每年都会怀胎生犊，并且都是双胞胎。每当牛肚子慢慢地圆起，也就圆起了一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如今牛丢了，希望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闪烁着一阵五彩的光辉之后就破灭了。第二天天刚一亮，孙大柱就报了警。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接警后前来侦查，在村庄周围查找一番后未果，即打道回府，自此没有下文。得知孙大柱丢了牛，村里不少古道热肠的人们前去询问安慰或帮助找牛。孙大柱一晚上没睡觉，脸色焦虑神情疲惫。他妻子呼天抢地地说牛丢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少女人悲天悯人的情怀被唤醒了，也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陪着抽泣起来。“哭有什么用？赶快找牛！”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对，快找。”大家一直赞同。“上哪找？派出所都破不了的案子，谁能找到？”一位老人说，他有点气馁。“不一定，咱们多撒网，多看看废弃的枯井，不信就找不到！”身旁的一个小伙子神气十足，说的倒是挺带劲，似乎老牛偏爱钻枯井。不论如何，出于邻居之间的道义，谁也不能袖手旁观。大家分成四个小组，分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寻找。我与孙刚一组，向西南方向出发。寻找的区域就象一个扇子面，越往前走越宽，岔道道也越多，也就增加了寻找的难度。我们逢人就问，回答的都是“不知道”或摇摇头。有位老者对我们说，没见到你们这样找牛的，偷牛的可不傻啊。是啊，偷牛的是不傻，倒是我们这样无边无际地奔波显得有点傻。返回！不是不想找到牛，而是这方法根本就找不到牛。天太热，路边的瓜棚不少，牛没找到，却赚了不少西瓜吃。傍晚四路人马个个无功而返，连个牛毛也没找着。尽管如此，晚上东家还是准备了饭菜。牛没找到，谁也没有心思吃饭，扒拉几口，就议论下步棋该如何走。议来论去，形成两派。一派认为必须趁热打铁，就像后来马航飞机失事后不断扩大寻找区域那样，不信就找不到牛。另一派认为已经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回，不必劳民伤财了。因为我一直没有表态，就有人问我支持那一派。我说，哪一派我也不支持。牛不能不找，但也不能扩大区域盲目地找。牛体高大，不易匿藏，天太热，又不能宰杀，很可能被盗贼连夜赶到远处的牲畜交易市场出卖。大家觉得有道理，又问我该怎么办？我说，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回家一趟，把办法拿给你们看看。我曾经做过蔬菜种子生意，工商局发给一本《各地集市日期列表》，其中包括黄县、栖霞、福山等地。我知道栖霞的臧家庄自古就是该县最大的农贸市场。除了贸易各类物资外，还有烟台地区唯一的牲畜贸易市场，五天一集，风雨不误。这里不仅成为牲畜的集散地，也是一些被盗牲畜肮脏的交易点。我翻开这本列表一看，明天就是臧家庄赶集日，可以推断，盗牛者极有可能在明天到臧家庄销赃。当大家看到这个列表和听到我的分析后，顿时群情振奋，信心十足，一致赞同到臧家庄擒拿偷牛贼。第二天刚放亮，我与孙大柱、王佳贤组成的三人侦查小分队，带着父老乡亲们的重托，骑着当时最先进的交通工具自行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途经崮寺店、柳家、石硼、黑岚沟、槐树庄等从未去过的村庄，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奔波，终于达到臧家庄。臧家庄不愧为大型集市，商品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经打听，牲畜市场在南边的一条干枯的河道里。我们从人缝中穿插，左冲右突，火速赶到。站在河堤上，居高临下，河道中牲畜与人交织成一片。孙大柱双眼向下一扫，立即认出自己的三头牛就在其中，而且旁边还站着两三个大汉。历尽艰辛之后终于发现了目标，我们心中亢奋不已。可是孙大柱却神情紧张，面带愠色。他说来的人少了，咱们能打过他们夺回牛吗？我说，什么打过打不过，咱们去报警，警察带枪，一梭子能撂倒一片，看哪个敢往枪口上撞！我稳住孙大柱，吩咐王佳贤在此盯住他们，不要打草惊蛇，一旦发现交易完毕，马上冲上缠住他们，等待警察增援。我与孙大柱骑着自行车，避开集市人流拥塞的大街，绕道直奔派出所。到派出所后，我们如实报案。所长立即派两位民警前往，并让我们先去与盗牛者交涉，佯装私了，拖住他们，防止警察到后他们弃牛而逃，查无证据。我们有警察作后盾，就有底气了，真想赶快捉到偷牛贼痛打一顿。可是当我怀着“浑身是胆雄赳赳”的豪气来到他们面前时，顿时让我傻了眼，这个偷牛贼不是别人，而是我的朋友刘云松（化名）！刘云松是与我村相邻的刘家庄人，村相邻地接壤，上山干活经常见面，他又是果园管理高手，常对我的苹果树在修剪方面给以指导，使我这个门外汉也变成行家里手，凭这一点我对他总是感激不尽，自然就成了好朋友。古人曾把他乡遇故知，与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称为人生四大喜事。可我在他乡遇到一个于我有恩的“故知”，竟是我们要找的偷牛贼，真不知是喜还是悲，让人情何以堪！“你，是你？”我有点语无伦次。朋友见面，本应热情相待，或握手，或拥抱，或祝贺。可在这种场合下，太热情会让他难为情，你总不能握着他的双手说“祝你偷牛成功”之类的话吧。但又不能视同陌路，默然不语，真不知说什么好，想说“对不起”，又觉得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实在找不出恰当的话来“安慰”他，躲躲闪闪浑身不自在，唯恐落个恩将仇报的罪名，心想真不该来这里，自讨没趣，好像自己不是来找牛的，反而是一个偷牛的！相反他倒显得格外镇静，很有绅士风度，主动与我握了握手，轻轻一笑，说：“没事”。随后警察立即赶到，就问刘云松为什么偷牛到此出卖。事到如此，任何狡辩都无济于事，但他还是编造了一套理由，说是在大河边捡到三头牛，到处寻找失主，又无人认领，只好卖掉云云。警察就让双方当事人牵着三头牛一起到派出所处理。最后三头牛从蓬莱到栖霞转了一圈，又回到老家，刘云松也随着三头牛转了一圈，最终转到了拘留所，各自有所归属。当两台拖拉机拉着我们和三头牛进村时，鞭炮齐鸣，掌声雷动。全村的人几乎都跑出来夹道欢迎，频频向我们挥手致敬，其场面犹如武松打虎归来，真把我们看成英雄了。晚上，东家大摆酒宴，款待所有找牛的人。席间，主人不停地为我敬酒，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免不了恭维几句“高明”、“神探”之类的美言。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神奇，只是了解一点破案的信息，才让案件顺利侦破，也有点巧合吧。让我感到激动的并不在于此，而是找到牛后的一瞬间，当那满载着牛主人的殷切期望和父老乡亲的重托付诸现实，这种苦尽甘来的心情，就像开闸的洪水，狂泻而下，汹涌翻腾，让我们实实在在地过了一把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破案”瘾。时隔多年，每每想起这件往事，心情依旧激动不已，甚至还希望孙大柱再丢一次牛，让我们再显身手。可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农村机械化基本普及，这些为人们拉了一辈子犁的老黄牛已退出历史舞台，“侦破偷牛案”的故事不会重演，只能定格在我们的记忆里那个难以忘却的瞬间中。作者简介
孙运强，烟台开发区潮水镇崖下村人，农民，年生。安于平凡而拒绝平庸，躬耕之余读书写作，用书籍拓宽人生之路，用文字充实贫乏的心灵。
本期编辑：姚安亮
END六月精选.6
●姚安亮：周游世界之旅
●杨红旗：性如水
●孙运强：苦练弯腰为哪般
●杜昌魁：追寻生命之光
●王德润：又到端午粽香时
●李晓东：采桑子——两首步韵芹姐
●杨红旗：茶香
●刘宝君：担当（外一首）
●蔡玉臻：拔麦子与割麦子
●沈连卿：吴老太的劫饭遭遇
●赵忠娜：大碗花开了
●刘宝君：观众（外一首）
●李晓东：摆渡
●姚安亮：致爸爸妈妈
●王光禄：蓬莱安香寺的前世今生
●李学美：长情相伴
●马卒：我是故乡客
主编：庄志亮副主编：杨晓编委：艾叶付新英高得学葛海玲哈红梅齐阮秋刘安亮李媛媛陆玉生卢岩聂爱兰李景贤孙明华王维娴王金凤王玉珍王惠芳杨晓杨鹏姚安亮张子奇张元元张秀举赵凯庄军梅（以上按姓氏拼音字母排序）津林文学社欢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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