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宋代咏物词会如此兴盛被逼到角落的词

白癜风医院哪里好 https://wapyyk.39.net/bj/zhuanke/89ac7.html

宋人的咏物词到派系斗争之后突然大为流行,和先前时期的偶然出现,有很明显的差异。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盖派系斗争时期词人走出了歌楼酒馆,将视野投射到人生更广阔的空间,几乎可以无所不写,为何又将眼光投注在一些小小的事物上?那不是反其道而行吗?

其实不然,这正是在当时政治气候下,诗这种体裁已不容再有“谲谏”的余地,词人却从适合于婉约隐晦以达意的歌词里,找到了另一个可以发抒情意的管道。

如果在“思归”、“羁旅之愁”、“宦海倦游”的主题里加上一些“讽刺、牢骚”的词语,可能非常容易被他人察觉,必不能免于更严厉的迫害。这时,将主题设定在“咏物”之上,词语中明写事物的外貌、姿态,暗中却别有寄托,因为描摹事物不涉及人物的臧否,政敌很难抓住把柄,虽然联想可以指涉于多方,却很难实指为何人何事,想要罗织罪名委实不易,“咏物词”竟有着如此的妙用,顺理成章地成为词人的最爱之一。

柳永词所缺乏的正是在“寄意”的寡少,后来评家多病其“直露”,正是从他词作的主题寓意太过于明显这点切入。他的词描写的内容,一大部分与歌姬之间的恋情、别思有关,其余又多可以归之于抒写宦游飘泊的“羁旅行役”之思,间或夹杂一些如<鹤冲天>词的疏狂之作,如此而已,所以被评为境界不高。张先词作常题有词序,也不见有专意咏物的作品。

梅尧臣有<苏幕遮>(露堤平)一词,虽然是咏物,思想上仍是“忆王孙”的别离词,不带有更婉曲的深意。派系斗争之后咏物词相应地增多,如苏轼、黄庭坚、李之仪、晁补之、陈师道、晏几道、贺铸、周邦彦等,都是个中作手。以下略举数位论之。

熙宁、元丰时期,风气开始有所改变。在杭、密、徐州任上,苏轼尝试创作小词,已有不少咏物之作。元丰三年谪黄之后,苏轼的咏物词里添加了更多的意涵。他的好友章楶以<水龙吟>(燕忙莺懒花残)咏杨花,苏轼和之,作<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而后出转精,词云:

这首词一下子似乎在写杨花,一下子又像在写思妇,惝怳迷离,似沾黏又不滞,赋予杨花款款的柔情,将事物拟人化,的确是咏物词的典范,开创了咏物的“离合”之法。

有了这二篇“咏杨花”的尝试,咏物词逐渐受到创作者的青睐,苏轼咏物词极多,除了上面所举杨花词,还有咏孤鸿的<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缺月挂疏桐)及另一名篇<西江月·梅花>(玉骨那愁瘴雾),古今词论皆以为别有寄托。此外,其他诸多咏物词,细究之,都可以探寻出一些端倪。如<水调歌头>(昵昵儿女语),通篇在写琵琶,却也通篇在自喻其心。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十:

这段话,应该是指苏轼在“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之句里,自比一身所遭遇的险恶,从这种推测看,又和派系斗争脱不了干系。另一首<定风波·红梅>(好睡慵开莫厌迟)是对石曼卿<红梅>诗而发,但绝不止如此单纯,朱德才即指出:“而梅品即人品。就中不无自我写照意味。”又如<贺新郎>幽隐婉曲,若即若离。

全首着意写榴花,似又暗比女子心声,但是诸家词评没有不将它引向别有寄意一方面去的。早在南宋的胡仔就揭出这一旨意,称其“托意高远”。这里所说的“托意”,应该就是指向政治的联想。

至于东坡<贺新郎>(乳燕飞华屋),……此词表面上写美人迟暮,且借咏物加以渲染,实则可能隐寓作者怀才不遇的坎壈之怀,谭献《复堂词话》云:“欲与少陵<佳人>一篇互证”,确为知言。

古来大部分的学者都倾向于此看法,此处不过再加揭明而已。

黄庭坚的词也多有相同的表现。他曾作<虞美人·宜州见梅作>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夜阑风细得香迟。不道晓来开遍、向南枝。玉台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平生个里愿杯深。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路成文并举出<浪淘沙·荔枝>谓:“此二词一咏梅,一咏荔枝,是作者在特定情境下睹物生感、借题发挥创作的咏物词,寄寓了较深的感慨,具有较强的现实针对性,是借物以咏怀的作品。”当然,这里的“咏怀”,从“去国十年”一句可以充分体会其感慨政治无情的意涵。

又另一首<品令·茶词>(凤舞团团饼),虽然较不容易直指有何寄托,但是词中说“醉乡路,成佳境”,似乎有李后主“醉乡路稳宜频到”的暗示。词末还说“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何以“口不能言”?局势不容许他发抒意见呀!“心下快活自省”,也不向人明示快活为何?所省为何?有心的读者自然会联想到他的身世上去。所以路成文对此评为:“却也隐约地传达出宦海浮沉的人生感慨。”另外一位苏门弟子晁补之也是咏物妙手,词评家一论及咏物词,一定会想到他的<盐角儿·亳社观梅>:

本词注重音律的和美、声调的抑扬以及节奏的张弛有致,是词的特点,也是咏物词的特点。如晁补之的<盐角儿>……每三句自成一节,不同于偶数词段的平稳,显得洒脱而俏皮,又兼入声韵有力收煞,读来有昂扬、激越的情调,新奇、脱俗的快意。

细看此词,利用赋笔、寄托、音律变化的技巧写作咏物词,晁氏此作被看成了模板。从苏轼一门都擅长写咏物词这特点来看,借咏物以托兴无疑是集体的倾向。同时的贺铸作<踏莎行>(杨柳回塘)词,也是咏物之什: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即使标明在咏荷花,后人也以为别有寄意。这显然是用比兴手法寄托自己不肯随世俯仰,以致落拓江湖的人生感慨。真情雅意,寄兴无端,花中俨然有作者之灵魂与人格在,是学屈原<桔颂>而得其神髓者。

贺铸以二层转喻之法,暗示了政治生涯的蹭蹬。似咏物而实托物起兴,充分发挥了咏物词婉转屈曲、避免直讽的功效。

周邦彦的咏物词更是北宋末最值得注意的一位,盖写作手法到他这里已被开发得淋漓尽致。他的<大酺·春雨>(对宿烟收)词,正以描写春雨的“流潦妨车”,寄托他客居流落之慨。他的另一首<花犯·梅花>(粉墙低)词,虽然以多角度正写、侧写梅花,但意不止于咏物。黄蓼园《蓼园词选》以为:总是见官迹无常,情怀落寞耳,忽借梅花以写,意超而思永。

比较苏、周二人咏物之不同,苏轼的咏物词,物与人融合无间,‘物’成了人格化的对象,反过来也可以说‘人’化入了‘物’。这是一种典型的‘无我’之境。而周邦彦的词,是“有我”的境界,<六丑·蔷薇后作>为例。词云:

此词是借着伤春的主题,述说人与花相恋相惜之情,其中自有叹惜年华逝去,无限惆怅的感慨。所咏诸多的“物”似乎都有意识、都有感情,事实上,全是作者感情借物投射出来,好像万物在为他抒情般地缠绵悱恻。以上苏、周二人咏物的方式不同,表现的情感有“旁观”与“当局”之异,但周邦彦虽当局而不迷,这所以是他更高一着的地方。

咏物词之初起,本来或许无意一定要托意寄兴,却开了一条可资利用的路,让那些多才的词人,在绞尽脑汁为这类“咏物词”增添色彩时,恰有郁积已久、不得不吐的情怀,因托物以起兴。北宋后期六十年翻搅不已的政治局势,正是引起这种情怀的主导力量。咏物词在字面上是精雕细琢的,它的抒怀方式是婉转深微的,但词人却往往是顾左右而言他,寄意于或有或无之间。善于咏物的词人赋予“咏物词”以崭新的生命,并且还启迪了南宋的继承者,使“咏物词”成为南宋词人在写作中托物言志的最佳管道。

参考文献:

《东坡在词风上的承继与创新》

《宋代咏物词史论》

《全宋词》

《论苏轼与宋人的咏物词》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

《四部备要》

《宋词鉴赏辞典》

《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论咏物词的历史流程及艺术特色》

《声韵学》

《中国诗学》

《宋代文学史》

《词话丛编》




转载请注明:http://www.abachildren.com/hbyx/11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