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顺天县有个叫沈狄的猎户。他是双水村的孤儿,据说他娘是风满楼的小姐,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把未满月的他放到了双水村的路上。
年事已高的沈三爷看不得风餐露宿的婴孩,便把他抱回了家。
沈三爷三年后亡故,沈狄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成年后便做了猎户,他打来的猎物都免费分发给大家,以报村民养育之恩。
沈狄多年打猎都是免费送人,自己家穷得叮当响,自然没姑娘看得上他。
沈狄三十岁时,娶了红梅为妻。红梅脸上有个很大块的胎记,占了小半张脸。红梅爹好说歹说地劝了很久,红梅才肯嫁给孤儿沈狄。
二人成亲后,在红梅的把持下,家境慢慢好转。
红梅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玩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玩,使得她的专注力,观察能力极好。红梅很喜欢为明鱼,她发现有一种草,明鱼很爱吃。于是她便在家里挖了一个小池子,院子里种满明鱼爱吃的草,养起明鱼来。后来越养越多,沈狄干脆把自家的地挖了一个小鱼塘,供红梅养明鱼。
沈狄家靠卖明鱼发家了,明鱼是很难养的,没有红梅的技术,村民们无法模仿。
红梅家里养了很多猫,平时卖不完和吃不完的鱼,就拿去喂猫,可能是红梅有养小动物的天赋,她家的猫都很听话。
村里二流子梁远富,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家财都被他败尽。最近他抽起了大烟,偷鸡摸狗已经不能支持他吃喝抽嫖赌抽了。
实在没有营生手段的他便想去找红梅请教养明鱼的方法。
红梅想把他赶走,自己又不是傻子,营生的路数教会他,那自己还会有饭吃吗?
梁远富就软硬兼施,威逼着要打她。
正好这时,打猎回来的沈狄见状,客气地跟梁远富打了声招乎:“梁哥,你来了啊?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不是沈狄脾气好,他欠这条村子的人太多,他对谁都得客客气气,他小时候没少在梁家吃饭,梁家之前也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梁父、梁母是大好人,既受人恩惠,就算他对自己媳妇不敬,沈狄也要尊重他。
梁远富见沈狄好说话,顺杆子往上爬,抬高鼻子说道:“沈狄啊,梁哥最近日子苦着呢!我也想干点营生,想来学一下红梅养鱼,她二话没说就开始骂我,你说我能不气吗?”
沈狄质问红梅是不是有这事。
红梅委屈得哭了起来,她丈夫不帮她,反而帮外人。在沈狄的调解下,红梅写下了种植鱼草和养鱼的心得,交给了梁远富。
梁远富回家便把方子藏得好好的,他雇来几个人,在自家地上挖了三、四亩鱼塘,明鱼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他家的鱼塘水深,出产的边鱼又大肉质又好,竟把红梅家的生意给比了下去。
沈狄家的生意差了很多,为了积累更多家财,红梅便在闲暇时做女红,对梁远富家也没什么怨言。
梁远富的明鱼的生意被贾员外看在眼里,他是村里一霸,便起了吞并这门生意的想法,贾员外强行聘请红梅帮他养鱼,沈狄家没权没势,只得答应。不多久贾员外就把客户抢占完了。
梁远富是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整日在家中借酒消愁。
一日,红梅被发现死在了家中,正在山中打猎的沈狄听闻消息连忙从山里赶回来。
刚上任的刘县令对此案极为重视,他初到此地,便有人敢犯案,如果能抓住犯人,定能给附近的人一个下马威,不敢在此地为非作歹。
刘县令看过现场,发现红梅是与人短暂厮打过后,被一钝器打中后脑。红梅身上受伤之处有七、八处,但打斗之地很是干净整洁。现场也没有脚印之类的线索,看来是有人预谋好的,把痕迹都销毁了。
红梅遇害当天,沈狄和孙大牛等几个猎人一起进了山,他是没有嫌疑的。刘县令便开始调查与红梅有过纠纷的人,其中梁远富便是重点对象。
刘县令一番分析下,觉得红梅的死,最有利的便是梁远富,他的生意会马上变好,便把人抓来。
公堂上,梁远富大喊冤枉,刘县令对这些见怪不怪了。
无论人有没有犯案,他们到了堂上,必定会大喊冤枉的。
梁远富最近一直在家里酗酒,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刘县令便命人打板子,被大烟、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梁远富,受不住几棒子,在他晕厥前,他画了押。
梁远富被关到地牢,等待秋后问斩。在狱中,他一直喊冤,对刘县令来说,就算冤枉他也是无关紧要的,其它百姓知道杀人被抓会掉脑袋就够了。万一凶手是其它人,那个凶手也不敢往外说,所以案件不会变成冤案。
一日,梁知县在家中写字,自家的猫在旁边打架,打了好一会儿,两只猫把双方都抓得遍体鳞伤都还不停止。
刘县令挥挥手,叫来下人,把二只猫分开。他突然想起来,红梅家养了好多只猫,觉得事情不对,于是就便装赶去沈狄家里,再看一下犯罪现场。
沈狄此时在打猎,家中无人,刘县令爬窗而入。他看到红梅出事的屋子里,一切如常,桌椅的脚均有被猫长期抓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里的东西从来没人动过,红梅与凶手的打斗也并没造成家具等物件的损坏。
刘县令发现杂物房里有很长的绳子,猎刀,弓箭,还有农具,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张很大的木板,上面还有突出来的扶手。
正当他入神,数声猫叫打断了他。他循声望去,发现笼子里的几只猫都饿得皮包骨。看来红梅走后,沈狄并没有好好喂养猫。刘县令记起方才在厨房看到木柜里面锁着鱼干,便去寻来喂猫。
猫吃饱后,都安静了下来,回到笼子懒洋洋地晒太阳。
刘县令见搜寻无果,便打算回去。心想,反正梁远富也是个抽大烟的流氓,他的养鱼生意,也是抢人家红梅的,他对百姓无贡献,反而为害乡里,是不是他已经不重要。
刘县令回县衙的路上,被几个强盗拦住。他是便装,但身上的衣服却是上好的布料,图案鲜明,与这双水村的破布旧衫的村民格格不入,便被盯梢的强人看上。
刘县令心对强盗说道:“我把衣服、财物如数奉上,希望各位好汉不要杀我!”
但强盗头子却说:“杀了你,你的衣服银两一样是我们的!”
刘县令心一寒,看来自己要命丧于此了!他不能说自己是知县,不然强盗可能会怕他报复,杀得更快,又生一计:“我是城里的刘员外,家财万贯,你们只要放了我,我一定重谢黄金百两!”
强盗头子笑得更欢了:“你知道被我们抓到的人,有多少个用你这般说辞吗?”
一个满身横肉,高材高大的强盗也笑了起来。
“呸,上次那个龟孙子,害我们跟他走了半天的路,结果他家就是个毛草屋,锦衣华服,家里都揭不开锅,还要穿得好好的,在外面死要面子!”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刘县令已经被脱了个精光,五花大绑着被一个身材肥胖的强盗往树林里带。如果就在路边杀掉,还要抬尸体进树林里埋,更是麻烦。
刘县令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麻木地被牵着走。
胖强盗挑选了一块高高隆起的地面,便开挖,不一会儿,就挖好一个大坑。他正要动手给刘县令脑袋一棒时,一块石头“嗖”的一声飞过来,正中他面门。
胖强盗倒地,捂住脸痛苦嚎叫。
此时,林中里走出来一人,此人一身书生打扮,手只拿着一把铁扇。
胖强盗起身,骂道:“你不就是三爷家的小贼吗?你拿石头扔我作甚?”
书生说道:“见不得你们这些杀人越货的恶人,财物抢了就抢了,为何要杀人?”
胖强盗说:“你东西偷得少啦?装什么清高?我们又没那上房揭瓦的本事,不把人杀了,被认出来,转身就得被官家抓去问斩!”
胖强盗不管书生,继续去处理刘县令,书生抬手一拍,一枝袖箭飞出,直飞向胖强盗脑门。
胖强盗本能地用双手一挡,可他的速度太慢,箭还是插到了他的脸上,他本想强行把刘县令杀掉就走,现在忌惮书生的袖箭,说道:“小贼你等着,我叫我兄弟过来,有种别跑!”
书生见胖强盗走出林子,马上上前给刘县令松绑,问道:“会游泳不?”
刘县令答道:“会,我小时候家里是打渔的!”
“别愣着,速与我往东边的浑水河跑!慢了,你我二人皆要丧命于此!”
刘县令不解为何胖强盗怕他,而他好像又怕这群强盗?他顾不得多想,跟着书生一路狂奔,到了浑水河边,只见书生一个扎猛子便朝下游而去,刘县令也迅速跟上。
在水中差不多游了一个时辰,他们才上岸。
书生对他说:“他们追不过来了,你速速回家,近来一年半载不要走这条道。”
刘县令心中还有疑惑,问道:“你是不是通缉令上面的‘狂盗书生’李希杰?”
“我也有人认识?哈哈哈”李希杰大笑道。
刘县令苦笑,心里说,通缉令是我发布的,我怎会不知道!
“为什么胖强盗怕你,你又怕他们的?”刘县令继续问道。
“你哪里看出他怕我了,是他太胖,他不可能追上我,又不想多吃几根袖箭,所以回去找帮手。被追上,你我都没命,走山路一定无法脱逃,顺河而下,他们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上岸,无法追踪。”书生不耐烦地解释道。
“你快回家吧,我跟他们结了仇,在顺天镇也没办法生存,我得远走他乡了!”书生李希杰感叹道。
“你是盗贼,为什么要救我?”刘县令问道。
“我是盗贼就不能救人了?怕不是救了一个傻子吧,浪费力气!”说罢,书生大步流星朝远方走去。
愣在原地的刘县令朝书生的方向大喊道:“壮士不必远走,一个月后,山贼会被官府抓住的!到时顺天县还是容得下你!”
“官府认得他们?别开玩笑,他们抢一个,杀一个,根本没有人能指认!”书生头也不回,摆摆手说道。
刘县令回到县衙,隔天便带上所有捕快,前往双水村的山路。他们遍寻了附近所有村子,把强盗一个个地揪了出来。
这些都是为害一方的地痞流氓,平日游手好闲,看见有钱人经过,就聚到一起谋财害命。平时他们就是普通人,犯案时把被害人杀掉,由于无人知道他们的长相,所以他们一直逍遥法外。
刘县令经历此事,对罪犯也有了新的看法。
五天后,刘县令带上几名捕快,去到沈狄家中再次查看。
院子里,一群饿得发晕的猫正在笼子里拼命抓挠,刘县令也是个爱猫之人,便命人把猫放出来,他准备去厨房拿鱼干。不料几只猫一出笼子,便朝街上跑去,刘县令觉得自己堂堂父母官,可不能把百姓家的猫弄丢,便带人追过去。
猫跑了三条街,来到一座很旧的房子前,一只只跃到了窗台上,不停地向里面叫唤。
过了一会儿,窗户里扔出了一些残羹剩饭,几只猫随即狼吞虎咽起来。吃完后,又往沈狄家中跑去。
刘县令命一身形瘦削的捕快,爬上旁边大树,观看屋里情形。
待捕快看清,下来禀报:“里面正是沈狄与一名女子厮混,二人皆没穿衣,不堪入目。”
刘县令“哼”了一声:“亡妻未满七日,便敢行此苟且之事,速速去把人抓来。”
“妇人是张寡妇,她是无主的女人,沈狄亡妻,算不上通奸,怕是没有好的理由抓捕。”捕快说道。
刘县令大怒:“我让你抓人,你跟我说什么道理?欲再多言,你明日便去把俸禄领了,不用再来衙门!”
刘县令当即升堂,审理红梅案。
“大胆沈狄,你可知罪?”
“小人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张寡妇与我乃情投意合!”沈狄说道。
“莫要装糊涂,我说的是红梅的案子!”刘县令说道。
“主犯不是已经抓了,梁远富吗?”沈狄不解地问道。
“梁远富根本不是凶手!”刘县令慢慢向众人解释,他看见自家两只猫在互相撕打时,就已经明白了,身体孱弱的梁远富如果跟红梅撕打,必定要打很长时间,案发现场,不会完好无损。而红梅被短时间杀害,案发现场又没有损坏,凶手必定比红梅强壮数倍的男人,例如沈狄!
“红梅养的猫你一点都不爱护,我就开始怀疑你了,你这负心汉,妻子亡故不足七日,便与人厮混!看来你是早就与人相通,所以想杀妻再娶吧?”刘县令说道。
“那我完全可以休妻啊?何必杀人?”沈狄说道。
“休妻?哼,别人可以休,但是你不能!”刘县令说道。
“为什么我不能?”
“你老丈人家对你有恩,你怎敢作出休妻之事?如果不是你老丈人看得起你,你现在还是光棍一条!据我所知,红梅为你赚了不少家当,有钱后就嫌弃红梅的长相,是也不是?”刘县令大声喝问。
“那天我和孙大牛在山上打猎,通知的我二娃也看到我在山上的啊,好几个人证呢!”沈狄说道。
“本来我也是这样想,但我在你家中看到此物!”刘县令让人呈上证物,正是那带有把手的木板。
沈狄大惊,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刘县令解释道:“沈狄是早上跟孙大牛一起上山,随后借故自己要解手,利用这块木板滑下山坡,快速回家杀掉红梅,然后再往山上赶,其实你是刚好走在二娃进山之路的前头,对吧?”
“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打猎期间跟孙大牛说过,自己要去解手,消失了一段时间。”刘知县继续说道。
沈狄看刘县令分析得和自己所作所为一模一样,还想狡辩。
刘县令怒道:“带沈狄家的猫上来!”
沈狄奇怪,猫是看见自己行凶,但猫还能说话不成?
接着,公堂上面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刘县令请来二位戏子,其中一人穿上红梅生前的衣服,另一人则是樵夫装扮,二人在猫笼子前重演了一次红梅被害的过程。
戏子退场,刘县令命令打开猫笼。只见猫纷纷扑向沈狄,众人皆以为是猫看到主人被杀,纷纷攻击仇人。
沈狄被自家有灵性的猫吓到,抱作一团。
刘知县见时机已经成熟,便说道:“你家的猫已经作证,你就是当天杀害红梅之人……”
未等刘县令说完,沈狄马上扑倒认罪。
自此红梅案告破。
梁远富被无罪释放,刘县令跟他说:“你要谢,便谢’狂盗书生‘李希杰吧!至于案情什么的,我不会告诉你,还有,你到库房领二两银子,算是误抓你的补偿。”
刘县令心里觉得好笑,猫哪里会作证,还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戏,在沈狄的囚服撒上一些老鼠肚子香腺的分泌物,饿了几天的猫又想找食物,又不喜欢老鼠的分泌物,看见沈狄才又叫又跳,众人还以为它们在报复仇人,不想心中有鬼的沈狄那么快认了罪。
后来,刘希杰得知自己当天救的竟是县令大人,强盗也已经被抓捕归案,便回到了顺天县。刘县令招安了他,给他换了个姓名,让他在自己麾下当一名捕头。